消毒水的味道刺鼻又熟悉。
秦語睜開眼,看到的是雪白的天花板和正在滴注的點滴管。手腕上傳來包紮的緊繃感,胃部則殘留著洗胃後的不適。
她成功了——或者說,失敗地來到了這個鬼地方。
【你已成功接入目標身體。因原主服用劑量過大,靈魂陷入深度自我保護性沉睡。你的任務是…】
“尋死。”秦語在腦海中冷冷地打斷係統的話,“彆白費力氣了。我不管你是神是鬼,等我找到機會,我會立刻結束這一切。”
係統沉默了片刻。秦語能感覺到,這個所謂的係統似乎無法強行控製她的思想或行動。
【檢測到宿主求生意誌極其薄弱,低於最低閾值。係統核心功能“向陽禮包”已鎖定。】
【解鎖條件:偵測到外界對宿主發出的“純粹善意”總值達到50%。請宿主積極接納外界善意。】
秦語在心中嗤笑。善意?多麼虛無縹緲的東西。在她活著的二十三年裡,這種東西早已被妹妹獨占,從未真正降臨到她身上。用這個來利誘她?可笑。
“護士,她醒了。”一個年輕男聲響起。
秦語偏過頭,看到一個穿著淺藍色毛衣的年輕男子站在門口,手裡拎著一個果籃,表情有些拘謹。在她冷漠的注視下,他走了進來。
“秦語你好,我是住你對門的鄰居,林修。”他把果籃放在床頭櫃上,聲音溫和,“聽說你住院了,來看看你。希望你…早日康複。”
秦語沒有任何回應,隻是用毫無生氣的眼神看著他。她看到林修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憐憫,這讓她更加煩躁。
(來看笑話的嗎?還是滿足自己那點可憐的同情心?)
她清晰地這樣想著。
就在這時,林修的表情幾不可察地僵了一下,眼神掠過一絲困惑,仿佛聽到了什麼奇怪的聲音。他晃了晃頭,重新掛起溫和的笑容:“那個…需要我幫你削個蘋果嗎?”
(蘋果?我連命都不想要了,還要蘋果做什麼?這種虛偽的關心,真讓人惡心。)
林修拿著蘋果和小刀的手微微一頓,他抬起頭,看向秦語,眼神裡的困惑加深了。秦語的嘴唇明明沒有動。
“不…不用嗎?”他試探著問。
秦語終於開口,聲音沙啞而冰冷:“為什麼來看我?我們很熟?”
林修似乎鬆了口氣,至少這次是聽到她真實的聲音了。“也不算很熟…就是覺得,鄰裡之間,應該的。而且…”他頓了頓,聲音更輕了些,“你看上去…很難過。”
(難過?不,是絕望。是你們這些被陽光照著的人永遠無法理解的深淵。)
林修猛地眨了眨眼,他看著秦語緊閉的唇,又看看她空洞的眼神,一個荒誕的念頭升起——他好像…能聽見她心裡的話?
他壓下心頭的驚濤駭浪,努力維持著平靜,開始低頭削蘋果,動作有些微的慌亂。“我奶奶說…能削出一條完整的蘋果皮,願望就會實現。”
(我的願望就是立刻死去。你能幫我實現嗎?)
林修的手一抖,果皮差點斷掉。他深吸一口氣,將削好的蘋果遞過去,目光真誠地看向秦語的眼睛,仿佛在回應那句他“聽”到的心聲:“我的願望是…希望你下次想吃蘋果的時候,能想起今天,然後…選擇再多活一天。”
這句話像一根刺,輕輕紮了秦語一下。但她立刻築起更高的心牆。
她接過蘋果,看也沒看,直接扔進了床邊的垃圾桶。“砰”的一聲悶響。
林修愣住了。
(看到了嗎?這就是我的回答。彆白費力氣了。)
這一次,林修清晰地“聽”到了。他看著眼前這個渾身是刺、一心求死的女孩,又看看垃圾桶裡那個被丟棄的蘋果,心中充滿了複雜的情緒。他張了張嘴,最終什麼也沒說,隻是默默地收拾好東西。
“我…明天再來看你。”
“不必。”
他走到門口,停下腳步,沒有回頭:“這是我的選擇。”
林修離開後,病房重歸寂靜。
【偵測到微弱善意波動,善意值+1%。當前總善意值:1%。】
係統的提示音讓秦語隻想發笑。1%?杯水車薪,而且毫無意義。
(他剛才的表情有點奇怪。)秦語漫不經心地想,(好像能看穿我在想什麼一樣…不,怎麼可能。)
【係統提示:請宿主專注於任務,積極求生。】係統的聲音似乎帶著一絲…緊急的意味?
秦語不再理會。她看著窗外沉沉的夜色,開始冷靜地規劃下一次,更穩妥、絕不會被打擾的死亡方式。
她不知道的是,在城市的另一端,林修正站在自家的陽台上,望著醫院的方向,眉頭緊鎖。他確信,他聽到了那個女孩心裡絕望的尖叫。而她,對此一無所知。
這個秘密,像一顆投入靜湖的石子,漣漪正在無聲地擴散開來。而係統,選擇了沉默。因為它知道,如果宿主得知心聲泄露,那僅存的、被動的善意值收集渠道也將徹底關閉,結局將無可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