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透過餐廳的窗戶,灑下斑駁的光點,場景與往日似乎並無不同。何姨依舊精心準備了軟糯的南瓜粥,秦祀、秦時、秦誌鳴和秦詩施也依次坐在餐桌旁。
然而,一絲難以捕捉的異樣在空氣中彌漫。
秦語依舊沉默地坐在她的位置上,小口喝著粥,眉宇間還是化不開的疲憊與厭食帶來的生理性抵觸。但今天,她偶爾會抬起眼瞼,那雙空洞的眸子不再是完全渙散,而是帶著一種……難以形容的、近乎審視的目光,幾次三番地投向坐在她對麵的秦時。
那目光並不友善,也絕非接納,更像是一種冰冷的、帶著某種算計的打量,仿佛在評估一件物品的價值,或者是在策劃著什麼。
秦時正因妹妹難得的“注視”而有些受寵若驚,甚至下意識地挺直了背脊,內心泛起一絲微弱的希望。他悄悄低頭看了看自己今天的著裝——簡約的休閒西裝,沒有過多裝飾,但剪裁和麵料都彰顯著品味,應該不算失禮。
(小語今天……好像多看了我幾眼?)他忍不住在心裡猜測,(是不是……情況有好轉的跡象?她是不是開始願意……重新看看我這個哥哥了?)
這股小心翼翼的期待,一直持續到秦語放下勺子,像往常一樣輕聲對何姨說了句“我吃飽了”,然後起身離開,坐上前往學校的車。
看著車子駛遠,秦時終於忍不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雀躍,問身旁的秦父:“爸,你看到了嗎?小語今天早上看了我好多次……她,她是不是……已經開始慢慢接納我了?”
秦祀放下手中的報紙,看了大兒子一眼,眼神複雜,沒有絲毫欣喜,隻有看透一切的疲憊和冷靜。他潑下一盆冷水,聲音低沉:“你想多了。”
三個字,像冰錐一樣刺穿了秦時剛剛升起的微弱希冀,讓他瞬間從頭涼到腳。父親的話殘忍,卻大概率是真相。以秦語如今對他們的恨意和絕望,怎麼可能輕易原諒?
另一邊,秦語到了學校。
她依舊低著頭,避開人群,像一抹幽魂般走向教室。但一路上,那些已經能“竊聽”到她部分心聲的同學,投來的目光卻更加複雜和探究。
“她今天……好像有點不一樣?”
“說不上來,還是那樣沒什麼生氣,但感覺……不像前幾天那樣完全死氣沉沉了?”
“對對對,好像……多了點什麼……”
確實,一些細心的同學發現了微妙的變化。以前的秦語,像是被抽走了所有色彩和欲望的灰白剪影,無論是外在還是內心,都透著一股萬念俱灰的沉寂。而今天,她那片死寂的內心世界裡,似乎混入了一絲極其細微的、……活躍的念頭?雖然那念頭具體是什麼他們聽不真切,但那種“波動”本身,就與之前純粹的靜態絕望不同。
更明顯的是外在細節。熟悉她的人記得,秦語曾經偏愛紫色和黃色的搭配,明亮甚至有些紮眼,仿佛是她曾經試圖抓住的、最後一點對世界的積極信號。她的很多私服和文具都帶著這兩種顏色。
但現在,她身上隻有校服,或者偶爾便服也是單調的白、黑、藍,冷色調,不帶任何暖意,如同她此刻的心境。而且,她不再像從前那樣,即使沉默,也會下意識地將書本擺放整齊,筆袋裡的筆按顏色分類——那些代表著某種內在秩序感和微小堅持的習慣,隨著她求生意誌的瓦解,也早已消失殆儘。
她坐在窗邊的老位置,依舊趴著,但今天沒有立刻沉浸到關於死亡方法的冥思中。係統的提示音在她腦海中響起:
【任務目標:季攝。當前狀態:在線。距離任務場景觸發倒計時:71小時32分鐘。】
(季攝……)秦語在心裡默念著這個名字,那股因為“哥哥死對頭”身份而燃起的、扭曲的興奮感再次隱約浮現。(秦時……)
她甚至沒有意識到,自己因為這個任務,因為那個想要看到秦時吃癟的陰暗念頭,已經連續思考了與“自我了結”無關的事情超過十分鐘。
這對於一片荒蕪、隻渴望終結的意識而言,本身就是一個極其危險的——或者說,對於希望她活下去的人而言,是極其珍貴的——信號。
司裕在她旁邊坐下,敏銳地察覺到今天這位同桌身上那股絕望的氣場裡,似乎混進了一絲極其微弱的、不同質的東西。他說不上來那是什麼,但絕對與“積極”無關,更像是一種……冰冷的、帶著目的性的躁動。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秦語一眼,沒有打擾。
秦語對所有的打量和猜測渾然不覺,或者說毫不在意。她隻是在等,等著那個聚會的到來,等著那個可以讓她給秦時添堵的“遊戲”開場。
係統監測著她意識中那微弱但持續存在的“任務相關活躍度”,沉默地運行著。那2.5%的善意值依舊沒有變化,但某種更複雜、更危險,卻也可能是唯一能暫時將她拉離死亡邊緣的動力,正在那片廢墟之下,悄然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