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頭從遠處地上躺著的陳冠，慢慢拉近，最後定格在他那雙沾滿灰塵的舊布鞋上。
完美！
還沒完。
拍攝途中，林楓的攝影機不小心磕碰了一下。
隻聽“哢吧”一聲脆響，機身上的一塊塑料外殼裂開了。
林楓的臉瞬間白了。
這可是他吃飯的家夥！
眾人也圍了上來，氣氛一片凝重。
“沒事，”燈光師趙虎推了推眼鏡，不知道從哪個旮旯裡翻出一卷黑色的電工膠帶，“我來！”
他手法嫻熟，三下五除二，就在裂開的地方，一圈一圈，結結實實地纏了好幾層。
一台充滿“賽博朋克”風格的戰損版攝影機，就此誕生。
小白在旁邊，全程錄像。
他把鏡頭推到了極致，對準了那醜陋的黑色膠帶，以及林楓那張欲哭無淚的臉。
當天晚上，收工後，小白躲在自己租的破舊旅館裡，開始了“藝術創作”。
一套操作行雲流水。
一個完美的短視頻，大功告成。
他將視頻發給了陸鳴指定的一個營銷號。
做完這一切，他長舒一口氣，躺在床上，仿佛已經看到了顧徹和他的劇組被全網嘲笑的慘狀。
……
事實，比小白想象的，還要火爆。
第二天一早，當顧徹還在倉庫裡啃著冷饅頭的時候，他就發現，自己的手機快炸了。
無數的電話，微信消息，還有微博的@提醒，像潮水一樣湧來。
張龍和趙虎也差不多，兩人拿著手機，臉上的表情跟見了鬼一樣。
“顧導……我們……我們好像火了？”張龍的聲音都在發顫。
顧徹點開微博熱搜榜，赫然發現，前十名裡，他們劇組獨占三席！
#史上最慘劇組#【爆】
#心疼陳冠老師晚節不保#【熱】
#顧徹拍戲逼瘋老影帝#【新】
隨便點開一個話題，裡麵全都是那個經過精心剪輯的短視頻，以及底下數以萬計的評論。
網友們已經樂瘋了！
“臥槽！這是在拍電影還是在錄荒野求生啊？丐幫開年會都沒這麼寒酸吧？”
“那盒飯給我家狗，我家狗都得含著眼淚邊吃邊搖頭！”
“笑死我了，攝影機拿膠帶粘？導演是顧徹？這是哪個犄角旮旯裡蹦出來的奇葩？”
“心疼我冠叔！一把年紀了，這是圖啥啊！快跑吧冠叔，彆被這個叫顧徹的騙了！”
“我宣布，這就是年度最佳喜劇片場！建議直接把這些花絮剪成電影上映，我必買票支持！哈哈哈哈！”
嘲諷，譏笑，憐憫，看熱鬨……各種聲音鋪天蓋地。
“顧徹”這個名字，以一種極其丟人的方式，火遍全網。
“媽的！這肯定是有人在背後搞鬼！”張龍氣得把手裡的饅頭都捏碎了，“肯定是陸鳴那個孫子！”
趙虎也氣得臉色發白：“太欺負人了！他們這是要毀了我們！”
陳冠老師倒是很平靜，隻是默默地看著手機，搖了搖頭，歎了口氣。
倉庫裡的氣氛，瞬間降到了冰點。
然而。
作為風暴中心的顧徹，卻做出了一個讓所有人匪夷所思的反應。
他不但沒生氣，反而……笑了？
隻見他靠在那個破木箱子上，翹著二郎腿，一邊刷著微博評論，一邊“嘿嘿嘿”地傻樂。
因為，在他的眼裡，隻有他自己能看見的數據，正在以火箭般的速度瘋狂飆升！
【來自網友‘吃瓜不吐葡萄皮’的嘲諷，打臉值+100！】
【來自網友‘冠叔鐵粉’的憤怒，打臉值+500！】
【來自……】
一排排的提示，刷得飛起！
短短一個上午，他的打臉值，已經從幾百，暴漲到了五萬多！還在持續不斷地往上漲！
臥槽！
這比寫歌來錢快多了啊！
這哪是全網群嘲，這他媽是全網送溫暖，是互聯網活菩薩在給我打錢啊！
陸鳴，我的好大兒！
你真是個天才！爸爸愛你！
顧徹心裡樂開了花，臉上卻是不動聲色。
他把一旁正在假裝憤怒，實則心虛偷看他反應的小白，叫到了跟前。
小白心裡“咯噔”一下。
完了，被發現了？他要打我嗎？
他正準備抱頭鼠竄，顧徹卻一把攬住了他的肩膀，臉上露出了慈父般的微笑。
“小白啊。”
顧徹親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大得讓小白感覺自己鎖骨都快碎了。
“乾得不錯！繼續加大力度！”
“啊？”小白當場就懵了，大腦直接宕機。
乾……乾得不錯？
加大力度？
這是什麼操作？被人罵上熱搜了，導演不生氣，還鼓勵內鬼繼續搞？
這他媽是斯德哥爾摩綜合征嗎？！
顧徹完全沒理會小白那張見了鬼的臉，反而湊到他耳邊，用一種傳授獨門秘籍的語氣，神秘兮兮地說道：
“不過呢，你這個拍攝手法，還有進步的空間。”
“下次啊，鏡頭記得從下往上拍，懂嗎？仰拍！”
顧徹比劃了一下，“這樣，能顯得我們更慘，更渺小，更無助。”
“還有那個BGM，太老套了，換一個，換成那種孤兒院紀錄片裡常用的，鋼琴版的《世上隻有媽媽好》，殺傷力更強！”
“對了，下次拍陳老師睡地板，記得給他臉上灑點水，就說是他流下的辛酸淚……”
顧徹越說越興奮，唾沫星子都快噴到小白臉上了。
小白站在原地，如遭雷擊。
他徹底迷茫了。
他看著顧徹那張興奮到放光的臉，感覺自己的智商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侮辱。
這個導演……
他到底是在第五層，還是在地下一層？
他究竟是在擺爛，還是在下一盤大棋？
或者說……他是不是已經被罵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