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經理,這是我們的片子,《這個男人來自地球》。我隻有一個請求,希望能給我九十分鐘,您或者您的團隊,把它看完。”
“嗬嗬。”
劉海笑了,他拿起硬盤,在手裡拋了拋,像是掂量著什麼垃圾。
他壓根就沒打算看。
他點開自己的電腦,屏幕轉向顧徹,上麵是一份密密麻麻的數據報告。
“顧導,我不用看片子,我也知道你的電影是什麼貨色。”
他指著屏幕上的數據,語氣充滿了輕蔑和嘲弄。
“我讓人查了一下。導演顧徹,此前無任何作品。主演陳冠,十八線話劇演員。製作成本,網傳不到一百萬。”
“沒明星,沒IP,沒大場麵,典型的三無產品。”
劉海身體前傾,雙手交叉放在桌上,用一種看傻子一樣的眼神看著顧徹。
“我倒是很好奇,是什麼給了你勇氣,讓你拿著這種東西,來我們時代院線?”
“憑你直播要飯積攢下來的那點熱度嗎?”
這句話,充滿了赤裸裸的羞辱。
小白的臉,“唰”地一下就白了,氣得渾身發抖。
顧徹的臉色,也瞬間沉了下來。
他盯著劉海,一字一句地說道:“劉經理,我是來談合作的,不是來聽你講單口相聲的。片子的好壞,不是你這份冰冷的數據能決定的。觀眾的口碑,才是唯一的標準。”
“觀眾?口碑?”
劉海像是聽到了本世紀最好笑的笑話,誇張地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小顧啊小顧,你還是太年輕!觀眾是什麼?觀眾是傻子!是韭菜!他們懂個屁的電影!我們喂他們吃什麼,他們就得吃什麼!我們告訴他們什麼是好電影,什麼就是好電影!”
“你跟我談口碑?沒有排片,你的電影連讓觀眾看到的機會都沒有,你哪來的口碑?!”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指著顧開的鼻子。
“我今天把話放這兒!你這種垃圾電影,在我們時代院線,連排一場的資格,都沒有!”
“現在,拿著你的東西,給我滾!”
顧徹的拳頭,瞬間攥緊了。
他活了兩輩子,第一次有種想打人的衝動。
“劉經理這是連看都不看,就直接給我們判了死刑?”
“看?簡直是浪費我的時間!”劉海不耐煩地按下了桌上的內線電話,“保安部嗎?有兩個人賴在我辦公室不走,過來‘請’他們出去!”
很快,兩個身材高大的保安走了進來。
“兩位,請吧。”
小白嚇得臉都白了,下意識地想要拉顧徹。
顧徹卻冷冷地看著劉海,拿起桌上的硬盤。
就在他轉身的一瞬間,其中一個保安“不小心”伸手一擋,撞在了顧徹的手臂上。
“啪嗒!”
黑色的硬盤,從顧徹手中滑落,重重地摔在光潔堅硬的大理石地板上,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
像是一記耳光,狠狠地扇在了顧徹的臉上。
保安連忙道歉:“哎呀,對不起對不起,手滑了。”
可他那幸災樂禍的眼神,卻出賣了他。
劉海靠在椅子上,翹著二郎腿,居高臨下地看著地上的硬盤,嘴角勾起一抹輕蔑的冷笑。
“你看,我說了吧。”
“有些東西,從誕生起,就注定了隻能待在無人問津的角落裡。”
“摔壞了,也挺好。”
寂靜。
死一般的寂靜。
顧徹緩緩蹲下身,撿起地上的硬盤。
他用自己的T恤,仔仔細細地,將硬盤外殼上的灰塵,一點一點地擦拭乾淨。
他的動作很慢,很輕,仿佛在擦拭一件絕世珍寶。
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在那平靜的動作之下,壓抑著一座即將噴發的火山。
擦乾淨後,他站起身。
沒有再看劉海一眼,也沒有說一句狠話。
他隻是轉身,平靜地,走出了這間令人作嘔的辦公室。
……
回到倉庫,死氣沉沉。
所有人都看到了顧徹和小白臉上的屈辱和憤怒。
沒人敢問發生了什麼。
顧徹一言不發地走到自己的角落,坐下,開始整理桌上一堆亂七八糟的文件。
似乎隻有這樣,才能讓他把那股幾乎要衝破天靈蓋的怒火,給強行壓下去。
他把一疊廢棄的草稿紙扔進垃圾桶,又把幾份過期的合同收進抽屜。
就在他拿起一本舊雜誌準備扔掉時,一張卡片,從雜誌裡輕飄飄地滑落,掉在了地上。
那是一張看起來有些年頭的名片,邊角已經起皺,上麵沾了點不明的汙漬。
顧徹下意識地撿了起來。
名片的設計很簡潔,甚至有些土氣。
上麵印著幾個字。
【星火院線總經理】
【周振華】
星火院線?
這是個什麼院線?聽都沒聽過。
顧徹皺著眉,努力在記憶裡搜索著這個名字。
一道模糊的記憶,如同沉在水底的石頭,被緩緩打撈了上來。
好像是……很久以前,他還是天星娛樂的一個小透明時,被拉去參加一個行業酒會。
酒會上,一個喝得醉醺醺,滿身酒氣,看起來落魄又潦倒的中年男人,拉著他的手,大著舌頭,顛三倒四地跟他講了半天什麼“電影不死”,“藝術永存”的屁話。
最後,從兜裡掏出這張皺巴巴的名片,硬塞給了他。
當時,顧徹隻當他是個喝多了吹牛逼的酒鬼,隨手就把名片夾進了雜誌裡,早就忘到九霄雲外去了。
沒想到,今天,它又自己跑了出來。
顧徹捏著這張薄薄的卡片,看著上麵“星火”兩個字,眼神裡閃過一絲異樣的光芒。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嗬。
都他媽被逼到這份上了。
一個喝醉的酒鬼,和一個傲慢的傻逼。
他寧願,再信一次酒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