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國公府“鉛中毒”事件的餘波,比蘇念安想象的還要大。
一夜之間,坊間流傳著她的各種傳說。
蘇念安從一個單純的“育兒專家”,幾乎被傳成了能“望氣斷症”的女半仙。
而鎮國將軍府,也因為她這次驚人的“鋒芒展露”,在朝堂之上,承受了來自安國公一派更為猛烈的攻訐。
據說,早朝時,安國公的奏本堆得比他人還高,彈劾顧凜“以妖言惑眾之女為幕僚,恐有動搖國本之危”。
對此,顧凜的應對,是一言不發地將安國公的嫡長孫,也就是那個被蘇念安斷定為鉛中毒的王小聰的詳細脈案,直接呈了上去。太醫院院使的親筆診斷,清清楚楚地寫著“鉛毒入體,表征與蘇姑娘所言分毫不差”。
一場洶湧的彈劾,就這麼被一份鐵證給硬生生打了回去,安國公成了整個朝堂的笑柄。
蘇念安是從福伯那兒,繪聲繪色地聽完這場“朝堂八卦”的。
【老板威武!】【懟得好!對付這種倚老賣老的老頑固,就得用事實打他的臉!】
她內心為顧凜搖旗呐喊,卻也敏銳地意識到,自己已經成了一把雙刃劍。她能為將軍府帶來聲望,也能招來無窮的麻煩。她和顧凜,已經被無形地捆綁在了同一駕戰車上。
這種認知,讓她心裡有些發慌。
懷著警惕複雜的心情,她再次踏上了前往燕王府的馬車。
安國公府事件後,燕玄以“為小寂解惑”為名,更頻繁地邀她過府。顧凜沒有再阻攔,隻是每次都會派一隊最精銳的親衛,“護送”她到王府門口,那陣仗,生怕彆人不知道蘇念安是他將軍府的人。
【幼稚的男人。這架勢,像是在顯擺他將軍府員工優秀呢。】蘇念安心裡吐槽,嘴角卻忍不住微微上揚。
依舊是那間工坊,燕小寂正一個人,安靜地擺弄著那個沙盤。
經過幾次“治療”,他已經不再像最初那樣抵觸和恐懼。沙盤裡,代表包圍圈的黑色士兵棋子少了很多,那座倒塌的房屋,也被他重新扶了起來。
隻是,代表猛虎的瑪瑙棋子,依舊被他放在離代表羔羊的玉雕不遠不近的地方,形成一種詭異的對峙。
蘇念安知道,那隻“猛虎”,代表的就是燕玄。
而在他叔侄的關係裡,那隻“羔羊”,既是燕小寂自己,也是燕玄自己。
“蘇姑娘來了。”燕玄的聲音從一旁傳來。
他今日沒有看書,也沒有對弈,隻是靜靜地坐著,看著沙盤,不知在想些什麼。
“今日,想請教姑娘一個問題。”燕玄的語氣,難得地有了一絲認真,“為何小寂在沙盤中,總會將‘家’擺在中央,卻又時常將它推倒?為何那隻‘虎’,既是守護,又是威脅?”
蘇念安的職業病犯了。
【喲,這屆反派覺悟很高嘛,都開始主動尋求心理剖析了。】【這還用問?典型的‘矛盾依戀’和‘創傷後應激障礙’啊!】【家,對他來說是渴望的港灣,也是帶給他最深刻痛苦的源頭。而你這隻‘大老虎’,是他唯一的依靠,也是他最大的恐懼來源。你對他的‘愛’,充滿了控製和利用,就像懸在他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他當然又依賴又怕你了!】
她內心分析得頭頭是道,嘴上卻隻是平靜地回答:“王爺,沙盤裡的世界,是小主子內心的投射。或許,‘家’這個詞,對他來說,既代表了溫暖,也代表了傷害。而‘虎’……”
她頓了頓,直視著燕玄的眼睛:“或許那隻虎,自己也曾是隻受傷的羔羊。”
燕玄端著茶杯的手,猛地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