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門開啟後，通道儘頭的冷風驟然停歇，仿佛被某種無形之力截斷。空氣變得厚重，像是浸了水的絨布，壓在皮膚上泛起細微的麻意。
張塵站在門前，沒有立刻邁步，而是將夜視儀從背包側袋取出，緩緩戴上。鏡片泛著幽綠，視野中的一切被拉入另一種真實——灰白的輪廓、緩慢流動的塵埃、石壁晶石排列成的螺旋軌跡，如同某種沉睡的神經網絡。
胖子蹲在後頭，喘息仍未平複：“剛才那刺兒……是不是衝我腦袋來的？”
張塵沒回頭，隻抬手示意安靜。他盯著前方，夜視儀中，那條通道的儘頭並非死路，而是一處開闊空間。更深處，一團模糊的光暈懸浮在中央，不規則地明滅，像一顆被囚禁的心臟。
他取下夜視儀，換上手電，隻開了最低檔位。光束如針，刺入黑暗。就在光線觸及房間入口的瞬間，那團光芒猛地一顫，隨即擴散出一圈漣漪般的波動，沿著石壁晶石傳遞，仿佛整座空間被驚醒。
“關燈。”張塵聲音壓得極低。
手電熄滅，夜視儀重新戴上。這一次，他看清了——那光並非來自照明，而是自房間中央一塊懸浮的晶體散發。它約莫拳頭大小，通體透明，內部卻似有液態金屬在緩慢流轉，表麵浮現出極細的紋路，與黑匣子上的圖騰輪廓一致，卻又更加繁複，像是被某種力量不斷重寫。
張塵緩緩摘下夜視儀，視線回歸肉眼所見。黑暗中，那光芒依舊存在，微弱卻清晰，如同呼吸般起伏。就在他摘下儀器的刹那，頸間摸金符背麵的暗紋突然發燙，熱度順著皮膚蔓延至鎖骨，像是被點燃的引線。
他不動聲色，手指輕輕撫過符牌，觸感卻與以往不同——那紋路不再是靜止的刻痕，而是微微跳動，頻率與晶體光芒完全同步。
“這玩意兒……活的？”胖子貼在後頭，聲音發緊。
張塵沒答，隻是將夜視儀遞給秦教授：“你盯著它，記錄頻率變化。”
秦教授接過設備，屏息觀察。幾秒後，他低聲開口：“光強隨距離遞減，但……有延遲。像是在‘回應’我們。”
張塵眯起眼。他邁前半步，左腳剛觸地，晶體光芒驟然增強，紅光如潮水般漫過石壁，映得三人影子扭曲拉長。他立刻收腳，光又緩緩回落。
“不是距離。”他低聲道，“是動作幅度。”
胖子咽了口唾沫：“那我……彆動？”
“不隻是身體。”張塵盯著晶體，忽然察覺到什麼。他閉了閉眼，強迫自己放空思緒。幾秒後，光芒頻率明顯減緩，由急促的閃爍轉為平穩的脈動。
“情緒。”秦教授聲音微顫，“它在感知我們的情緒。”
話音未落，胖子猛地一拍大腿：“我操！這地方成精了？！”
那一聲吼在狹小空間裡炸開，晶體瞬間爆發出刺目紅光，整個房間仿佛被點燃。地麵隨之震顫，石屑從頂部落下，空氣中傳來低頻嗡鳴，像是某種巨大機械被強行啟動。
“閉嘴！”張塵一把捂住胖子的嘴，另一隻手迅速從背包裡取出隔音耳塞，塞進他耳朵。胖子瞪大眼，呼吸急促，但再不敢出聲。
紅光漸弱，嗡鳴退去，晶體恢複原狀，隻是核心處的紋路似乎更深了一層。
秦教授摘下夜視儀，指尖微微發抖：“我錄下來了。剛才的頻率峰值，和人類腦電波中的‘驚懼’波段高度吻合。”
張塵沒說話。他解下摸金符，用布條纏住鏈條，隻露出符牌本體。然後，他緩步向前，每一步都極輕，像是怕驚擾沉睡的獸。
三步，五步，七步。
晶體光芒開始規律閃爍，不再是隨機的脈動，而是呈現出某種節奏——三短，兩長，一停。張塵心頭一震，這節奏，竟與爺爺當年教他“辨穴尋脈”時用的竹節敲擊聲一致。
他停下腳步，將摸金符緩緩舉起，正對晶體。
符牌背麵的暗紋此刻已燙得幾乎握不住，表麵浮現出極細的金線，順著紋路遊走，與晶體內部的液態金屬流動軌跡完全重合。
就在兩者距離不足一米時，背包裡的黑匣子突然震動。
不是輕微的顫動，而是劇烈的抖動，像是內部有東西在撞擊匣壁。張塵迅速取出，匣體表麵竟浮現出一圈圈波紋狀光暈，與晶體光芒遙相呼應，頻率一致，相位同步。
“它……在叫它。”胖子在後頭喃喃，眼神發直。
張塵盯著黑匣子，又看向晶體。兩者之間，仿佛有一根看不見的線被拉緊。他忽然明白——這不是機關，不是陷阱，而是一場“識彆”。
它在確認來者。
他深吸一口氣，抬腳再進一步。
光芒驟然暴漲，紅光如血，瞬間吞沒整個房間。石壁晶石全部亮起，排列成巨大的星圖陣列，地麵浮現出古老符文，自下而上泛起微光。空氣扭曲，溫度驟升，又在下一秒冷卻。
張塵站在光流中央，摸金符與黑匣子同時震動，頻率趨同，仿佛兩顆心跳在共振。
秦教授在後方記錄著什麼，突然停筆。他盯著晶體核心，聲音乾澀：“裡麵有東西……動了。”
張塵順著他的目光看去。
在晶體最深處，那不斷流轉的液態金屬中，隱約浮現出一張麵孔的輪廓——線條模糊，卻帶著某種熟悉的威嚴。它沒有眼睛，卻仿佛在“看”著他。
胖子死死捂住嘴，身體僵直。
張塵沒有退。他緩緩抬起手，將摸金符向前遞出。
就在符牌即將觸碰到晶體表麵的瞬間，黑匣子“哢”地一聲，自動開啟了一道極細的縫隙。
一道微弱的藍光從匣內射出，直指晶體。
兩道光芒相接，無聲無息，卻讓整個空間為之一震。
石壁上的星圖開始旋轉，符文逐一亮起，像是某種沉睡的係統被喚醒。
張塵的指尖距離晶體僅剩三寸。
那張麵孔的輪廓微微扭曲，仿佛在笑，又仿佛在哭。
黑匣子的縫隙中，緩緩浮出一縷極細的銀絲，如發絲般輕盈，卻筆直地伸向晶體，像是要完成一場跨越千年的連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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