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如鉤,冷風撲麵。
韋諒一身綠衣金甲,腰懸千牛刀,神色平靜的回到了東院。
聽到動靜,春婉和秋翠立刻迎了出來,站在門口微微福身道:“少郎。”
“嗯!”韋諒點點頭,邁步進入房中,然後轉身走進書房。
來到後屋,他平靜的張開雙臂,然後任由春婉和秋翠幫他解開身上盔甲的束帶,這才將整件盔甲從身上卸下來。
跽坐在桌幾之後,韋諒看著桌幾上的清燉羊肉,涼拌蓮藕,加一道紅棗人參粥,他側身看向一側的秋翠,問道:“你阿兄正月十五,能過來嗎?”
秋翠趕緊有些激動的福身道:“能!”
“那就一起夜遊長安城吧。”韋諒看著春婉和秋翠,笑著說道:“你們也一起去。”
“謝少郎。”春婉和秋翠忍不住滿臉喜色的福身。
韋諒笑著擺擺手,然後低頭用起了晚膳。
……
用過晚膳,洗漱乾淨之後,韋諒讀了一會書之後,寫完謝恩折之後,這才重新回到內室,將被子暖熱的春婉和秋翠紅著臉起身,對韋諒福身行禮後,這才放下帷帳,吹滅蠟燭,退了出去。
內室一下子暗了下來。
躺在床榻上,韋諒不由得輕輕吐出一口濁氣,平和的神色已經嚴肅了起來。
一瞬間,今日發生的一切,如同走馬燈一樣,在他的腦海中,不停的閃現出來。
李隆基,年近六旬,兩鬢未白,但看起來依舊精力充沛,甚至目光銳利。
這是今日韋諒對李隆基最直觀的印象。
也是,到了天寶十四年,安史之亂才開始。
現在才不過天寶元年,李隆基還有十四年執掌朝政的機會,甚至如果不是安史之亂爆發,他這個皇帝還能多坐幾年。
但,也僅僅是苟延殘喘罷了。
年紀越大,李隆基也越怠政,躲在後宮和楊玉環醉生夢死,安史之亂的爆發也不過是早晚的事情。
不過還好。
現在的李隆基,畢竟還沒有六十,天下雖然隱患重重,但終究盛世當前,他還是能穩穩掌握的。
因為寒潮而引發的唐蕃戰事,李隆基應該能看透這裡麵的危機和機遇,隻是他不知道軍前的具體情況是怎樣的,所以才會有些舉措失當。
如今,韋諒將寒潮的影響詳細的說給李隆基,那麼不管是對於軍前,還是地方,他都應該能夠有所布局。
同時,韋諒自己,在吐蕃,在軍情方麵表現出的敏銳特質,相信也能夠在李隆基的心底留下極深的印象。
這些東西,是韋諒在除夕夜東宮,被賀知章和王忠嗣提問,最後刻意銘記在心,回來之後,又仔細查閱了諸方消息,才得出的結論。
以他來自後世的眼界,很多話,彆說是李隆基了,就是王忠嗣這樣久經戰陣的宿將,也一樣感到驚奇。
這些東西,不管是對於韋諒現在在李隆基心底打深印象,還是說將來在官場上立足,甚至積蓄力量都有很大的幫助。
這個時候,韋堅的身影突然出現在韋諒的心底。
韋諒輕輕抬頭。
陳王。
除夕夜在東宮。
最後在離開東宮的時候,韋堅和陳王彆有意味的一句話,原本韋諒還有些看不明白,但今日,陳王參軍田同秀,以在丹鳳門看見太上玄元帝君的方式冒了出來。
讓韋諒一下子就看穿了這背後的聯係。
王忠嗣或許沒有看穿寒潮對天下帶來的影響,但他清楚知道軍前的將士是怎樣一種情況。
韋諒現在也明白了。
軍中或許並不缺乏精銳,但軍中勢力交錯,有薛家這樣的改革派,也有大量的的守舊派。
這種勢力交錯的情況下,再加上逃卒,缺額,吃空餉,對立,算計,甚至是自我仇視,這種情況下,能和吐蕃一戰才是怪事,所以王忠嗣堅決反對急攻,但理由他卻是很難對外說。
如今韋諒提出了寒潮這種理由。
王忠嗣一定會將它更加的利用起來。
甚至於在此之前,王忠嗣,韋堅,賀知章,陳王,永王,還有太子李亨,已經開始針對這種情況進行布局。
……
黑暗中,韋諒微微眯起了眼睛。
寒潮之下,想要對吐蕃發起反擊,並不僅僅是軍前的事情,還有大量的後勤支援。
人力,軍械,糧草。
尤其是糧草,從洛陽往長安運送糧草本就艱難,再加上寒潮,大大的增加了運送的時間。
將來不僅是軍前,甚至就連長安,還有整個關中的糧食都要受到影響,
在這種情況下,疏通漕渠,改良運輸方式,加快從洛陽往長安運送糧草的速度和頻次,才是真正能對隴西軍前,還有洛陽,進行有效幫助的方法。
曆史上韋堅就是這麼做的。
他從長安縣令,調任陝郡太守,改革了漕糧運輸方式,從而讓江南的糧草可以更快的,更方便的運往長安。
他也因此入了李隆基的眼,以太子妃兄的身份,擁有了拜相的機會。
也是因此,深深的刺痛了李林甫。
當然,這是後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