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竟然成了慣製。
這個時候,李亨轉身前行,李林甫緊緊跟上。
看著李亨的背影,李林甫眼神眯了起來。
……
玄元皇帝廟正殿,有太白山砥石雕刻而成的玄元皇帝像,石像衣王者袞服,形態莊嚴。
皇帝祭祀,百官站在其後。
韋諒站在廟中左側,神色謹慎的看向前方。
殿中百官隨皇帝跪拜,殿外百官躬身站立。
李隆基起身,將手裡高香遞給宗正寺卿嗣虢王李巨。
李巨將高香插入香爐之中。
一側的禮部尚書席豫,上前一步,展開聖旨,高聲道:“有製!”
內外群臣全部跪倒:“臣等恭聆聖訓!”
席豫高聲道:“皇帝曰:
神之降休,禮無不答,永言禋祀,必在躬親。
朕粵自君臨,載宏道教,時臻壽域積以歲朋,未嘗懈怠。豈謂微誠感通,烈祖降見,乃昭靈命,是錫寶符,因而求之,應言而獲,亦既至止,果表殊徵。
幽讚惟新之曆,克彰永代之祥。
宜遵祀典,式陳昭報。
可以來月十五日享太廟,二十日有事於南郊,北郊宜差公卿擇日祭,五嶽四瀆及名山大川,各令所在長官備禮陳祭。
務申誠敬,副朕意焉。”
皇帝要在二月十五再度祭祀太廟,二十日昭告天地。
天下諸洲,也要在同一日祭祀五嶽四瀆及名山大川。
“臣等謹遵聖訓!”群臣齊齊叩首。
席豫重新拿出一本詔書,繼續宣讀道:“化之原者曰道,道之用者為德。
昔有周季年,代與道喪,我烈祖玄元皇帝乃發明妙本,汲引生靈,遂著元經五千言,用救時弊。
自今已後,天下應舉,除崇元學生外,其餘所試《道德經》宜並停,仍令所司,更詳擇一小經代之。
其《道經》為上經,《德經》為下經。
凡在遐邇,知朕意焉。”
“臣等領旨!”群臣肅然躬身。
……
韋諒目光微微抬頭,他沒有聽錯,是將《道經》列為上經,將《德經》列為下經。
道德經最開始是《德經》在前,《道經》在後,漢時,有人列文,議《道經》在前,《德經》在後,但官方一直未改。
數百年來,都是可《道經》在前,也可《德經》在前,甚至本朝也並沒有太過追究,但今日,皇帝欽定,以《道經》在前,《德經》在後,以為永製。
《道經》在前,第一句便是“道可道,非恒道;名可名,非恒名”。
“德經”在前,首句便是“上德不德,是為有德;下德不失德,是以無德”。
韋諒還沒來得及琢磨其中的局麵,席豫便已經再度拿出詔書宣讀,不過韋諒的注意力還在前一篇詔書,這一篇他聽得不是很仔細。
是說什麼,將天下諸州,複舊名為郡,天下刺史,改為郡守,改東都洛陽為東京,改北都太原為北京,改桃林縣為靈寶縣,授陳王參軍田同秀朝散大夫……
韋諒沒在意什麼洛陽為東京,太原為北京事,他在意的是改天下諸州為諸郡,刺史為郡守。
他敏銳的意識到,這裡麵恐怕有極大的問題。
韋諒下意識抬頭看了一眼。
前方,李林甫,牛仙客,李適之等人臉色微微有些難看。
難道皇帝沒有和他們商量此事?
是原本皇帝就沒打算找他們商量,還是說因為之前壽王李琩的事情,皇帝開始對李林甫有了疑心,所以這一次乾脆就沒有找他們這些人進行商量?
韋諒突然有種感覺,如果之前的那樁刺殺案,從一開始的目的就是動搖李隆基和李林甫之間的信任……
韋諒突然間感覺,有隻眼睛一一直在暗中盯著李林甫。
他輕輕低頭,眼神微眯,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或許,那件案子,是時候需要一個體麵的結束了,需要有個人替韋諒一直吸引李林甫的注意。
……
親仁坊,韋府。
石亭。
一身青袍的張鎬站在亭中,對著韋諒拱手道:“漢時,天下為郡縣製,郡守統管一郡民政、司法、軍事,可自辟屬吏,自任郡丞、功曹等屬官,行政相對獨立。”
韋諒麵色凝重的點點頭。
“刺史同時出自漢時,以監察為主,後來逐漸放大,涉足行政,遂成為郡守上官,至隋文帝,還有我朝,便改為州縣,以刺史掌地方事,但軍權歸入府兵之中。”張鎬拱手。
韋諒抬頭,道:“如今以郡守代刺史,將軍權歸入到郡守手中,地方郡守職權大增,但同樣,益損自負。”
寒潮,韋諒的想法還是寒潮。
因為寒潮的緣故,皇帝開始思索應對之法。
但這些年,均田製的崩潰,導致地方稅收中央再難控製,更多的交到了地方手裡。
如今寒潮來臨,天下必然要危害,這樣就要求地方郡守更加全麵的掌握地方,同時應對寒潮,而皇帝隻需收稅就好。
“話雖如此,但郎君,如今與兩漢已經完全不同,尤其是天下府兵敗壞,郡守實際上還是沒有軍權。”稍微停頓,張鎬笑著拱手道:“另外還有監察事,郡守不為刺史,這監察權,便再度回到朝中之手,陛下這是要整頓天下吏治啊!”
韋諒眉頭不由得一挑,但很快,他還是輕輕搖頭。
天寶初年的李隆基,還是有一番雄心的,但這樣的雄心,他維持不了幾年。
府兵敗壞,郡守不過是現在沒有軍權罷了,不代表永遠沒有軍權,尤其是賦稅的壓力完全落在了地方。
安史之亂一來,天下割據就開始了。
韋諒不由得微微自嘲,他阿耶韋堅,很快就要轉任陝郡郡守了,隻要不回朝,就是真正的一方之首。
想到這裡,韋諒忍不住抬起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