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子》曰:‘金積折廉壁壟’,宜申其義,《莊子》曰:‘恬與和交相養。’明征其言。
使一理混同,二教兼舉。
成不易之則,副虛佇之懷。”
韋陟話音落下,天寶元年,策論開題。
韋諒站在台階上,神色平靜。
《道德經》,《列子》,《文子》,《莊子》,全都是道教有關的典籍。
道理混同。
元載和張鎬都提前有所準備,這一次應該能出一個不錯的成績。
韋諒希望他們的運氣能好些。
……
轉眼,二月二十八。
陽光明媚,宮殿輝煌。
大明宮,含元殿。
李林甫,牛仙客,李適之,還有其他朝中四品以上官員,全部肅穆站立殿中。
薛暢一身紅衣金甲,手按千牛刀,邁步走進殿中。
韋陟一身深緋色官袍,跟在薛暢身後,手裡捧著一個托盤,上麵放著十份試卷,還有一本奏本。
奏本是這十日間,禮部諸官從千餘份考卷當中選出來的可以成為進士的名單。
奏本下麵,是前十名的考卷。
韋諒,薛曲,程若水,裴玄毅四人綠衣金甲跟在身後,但剛剛進入殿中,便在大殿兩側站立開來。
禮製肅然。
薛暢對著丹陛之上沉沉拱手,然後退至一側。
韋陟上前,拱手道:“回稟陛下,天寶元年壬午科科舉省試結束,取士二十三人,名單在此。”
高力士快步走下丹陛,然後從韋陟手裡接過托盤,然後走上丹陛,放在了禦案之上。
李隆基目光直接落在了奏本之上,神色平靜,抬手翻開奏本,然後仔細審閱了起來。
不是那種隨意敷衍的掠一眼,而是仔細認真的閱讀。
之後,又打開了十張試卷。
一張張的閱讀起來。
紙張的聲音嘩啦嘩啦的,隨著時間的過去,丹陛之上傳來的聲音越來越輕,皇帝翻越考生試卷的動作越來越慢。
韋陟站在殿中,一時間呼吸凝重。
他知道,科舉真正的博弈從來不在考場上,而在於現在,皇帝對於科考名單是否滿意,
因為科舉從來不僅僅是考試。
丹陛之上,李隆基細細的閱讀完所有卷子,他神色平靜的抬頭:“一共取士二十三人,世家子弟十六人,寒門七人。”
一時間,整個大殿安靜了下來。
……
韋諒站在大殿門口,目光忍不住的要上抬,但卻控製住了自己。
世家子弟十六人,寒門子弟七人。
原來,皇帝也在意世家子弟和寒門的比例。
不過,科舉從來不僅僅是科舉,而且還是世家子弟和寒門子弟在無形之中的一種博弈。
這種博弈在皇帝這裡,非常重要。
這種比例,涉及到了他對朝野局勢的控製。
但,世家子弟十六人,寒門子弟七人,皇帝似乎並沒有多欣喜。
大殿之中,韋陟沉沉拱手道:“是,寒門子弟多有英才,諸臣再三挑選,最終才出這麼一份名單。”
丹陛之上,李隆基沉默了下來,最後,他淡淡的點頭道:“愛卿總領科舉事,做的不錯。”
韋陟神色鄭重的拱手道:“謝陛下!”
韋諒的呼吸一下子放的極輕,他能聽得出來,皇帝對於這樣的取士名單其實是不滿的。
整個大殿也是一片安靜。
終於,丹陛之上,傳來了皇帝的聲音。
“就這麼吧。”李隆基淡淡的開口,低頭抽了幾份試卷,重新放了一下,最後他才平靜抬頭道:“元載文章不錯,放在第三可惜了,提入第一吧。”
韋陟驚訝的抬頭,但還是很快拱手道:“喏!”
……
韋諒站在大殿門口,右手按刀。
麵色平靜,但眼底震驚。
他一時有些難以相信自己聽到的東西。
元載竟然成了天寶元年科舉禮部試的第一名。
從原本的第三名,因為皇帝一句話,成了第一。
也就是今科狀元。
在原本的曆史上,元載甚至就連科舉第三都沒有拿到,現在雖然成了第一,但他首先得是第三。
韋諒突然有些明白了,是正月十五在平康坊,韋諒刻意讓元載從頭到尾目睹刺殺案的解決,給了他警示。
他的方法,是對的。
當然,還有皇帝。
皇帝在科舉之後,對禮部排名的前十進行調整,是皇帝曆來的權利,但對元載而言,未免有些幸運了。
元載從探花被提到狀元,他未來的路將會好走很多。
韋諒儘力的平靜,眼底卻閃過一絲疑問。
皇帝為什麼這麼做,是因為元載是王忠嗣的女婿,所以將他提為狀元?
這有些過分親近了吧。
韋諒呼吸輕微,他儘力讓自己冷靜下來,隨即他心底輕輕搖頭。
不至於,不至於如此。
皇帝現在還是賢明的,即便是他對王忠嗣信任無比,也沒有必要對元載這麼做。
聯想到剛才皇帝在意的東西,韋諒有些明白了過來。
元載雖然是王忠嗣的女婿,但他身上的標簽,卻是寒門子弟,皇帝將他放在第一名,加一個狀元給寒門,本身就是在平衡世家與寒門子弟中舉的比例問題。
皇帝啊,隻要不涉及楊玉環,他就依舊是天下賢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