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諒站在興慶殿中,微微低頭,
目光不經意的掃過兩側,薛暢按刀站在丹陛之側,他關注的目光這時候也落在韋諒身上。
韋諒肅穆的拱手,目光微微上抬:“陛下,以臣來看,石堡城之事,看似是廝殺爭奪之戰,但實際的根本,卻更在於攀山,在於悄無聲息的攀山。
要能在吐蕃人重兵駐守的情況下,悄無聲息的攀爬上崖頂,才是奪回石堡城的第一要略。”
李隆基看著禦案上的奏本,緩緩的點頭。
韋諒的奏本之中,就多是攀山之法,而且多是李隆基聽都沒有聽說過的手段。
“軍中士卒雖然悍勇,但恕臣直言,對比攀山而言,他們遠不如山中的獵戶,更彆說,還有那些常年在山中遊蕩的采藥客,他們最是習慣在懸崖峭壁之間往來行走。”韋諒認真拱手,道:“所以,要麼從這些人中招用士卒,要麼就從軍中抽調悍卒,加以訓練。”
李隆基點點頭,轉身看向牛仙客:“左相!”
“方略可行。”牛仙客拱手,沉吟道:“最好是兩者結合,可用成功之機多些……不過說回來,朝議郎這方略,角度的確清奇非凡,緊抓核用。”
李林甫有些驚訝的看向牛仙客。
牛仙客向上拱手,麵色凝重的道:“陛下,臣在河西、朔方任職多年,臣心中最是清楚,軍中其實並不缺乏各類奇技,隻是軍中老卒敝帚自珍,視為晉身根本,所以不願將其傳揚出去,最終便是有些人才,也難以規模成軍。”
李隆基緩緩點頭,讚同道:“卿說的是!”
“如此,以軍中老卒和地方奇能異士聯手,訓練出一支能在群山峻嶺間攀爬如猿的特殊軍種出來。”牛仙客拱手,認真說道:“然後便可將石堡城奪回來,穩定西疆。”
李隆基神色柔和起來,對著牛仙客輕輕點頭道:“左相有心了。”
牛仙客不再開口,認真拱手。
李隆基轉身看向韋諒,問:“此法看來是有效的,既然方法是你想的,你有多少把握?”
殿中群臣一時間全部看向韋諒。
“陛下!”韋諒拱手,道:“子曰,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譬如攻城事,弩弓,投石車,雲梯,井闌,攻城錘,都是攻城利器。
攀山也是一樣,不僅需要經驗技巧,還需要各類利於爬城的工具。”
李隆基輕輕點頭。
韋諒轉身,對著牛仙客拱手道:“便如左相先前所說,軍前多有敝帚自珍之事,天下又何嘗不是如此,所以,臣想請左相以兵部尚書行文,若有人能進獻有功於攀爬群山之巧具,便有所獎賞,若能加些武散官之類……”
“韋卿說的,恐怕不隻是工具之事吧,還有那些將士,奇人異客,若是他們能奪回石堡城,也應當有所賞賜。”李隆基笑著抬手,道:“便依卿所言,行文,隻要能奪回石堡城,無官者,授散官,有官者,加散官一級。”
一級,便是從九品的散官可加至從八品。
“陛下聖明。”群臣齊齊拱手。
韋諒抬頭,認真拱手:“有陛下聖意,一切又能按規劃所行,奪回石堡城的成算將增加五成。”
“夠了。”李隆基點頭,嚴肅說道:“就這麼來,左相,吐蕃和突厥的戰事,你來負責。”
“臣領旨。”牛仙客肅然拱手。
李林甫一時間也鬆了口氣。
……
太極宮,皇城。
兵部正堂,一身紫色官袍的侍中牛仙客端坐在主榻上,目光嚴肅的看向眾人。
兵部侍郎盧奐,兵部兵部司郎中達奚絢站立兩側;職方司郎中李暐站在堂中,神色嚴肅。
韋諒站在李暐側後半步,麵色謹慎。
“剛才在聖人麵前還侃侃而談,現在知道不說話了。”牛仙客冷笑一聲,然後擺手道:“算了,剛才的事就不說了,現在說說吧,給個準確時間,什麼時候能將石堡城奪回來?”
李暐無奈的拱手,道:“相公,軍中之事因地製宜,因時製宜,因人製宜,兵部隻是提供方略,采不采用都在軍前,這時間如何能我等來定。”
堂中眾人一時間沉默了下來。
韋諒神色卻帶出一絲詫異。
牛仙客剛才那一番話說出,整個堂中原本嚴肅的氣氛,一下子就緩和了下來。
果然,牛仙客老好人的評價不是隨便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