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頓好兩個兒子,陳立並未立刻回家。
年前低價收購的那一百二十畝田地,雖已與各戶簽了契書,但還需去縣衙辦理正式的過戶手續。
這手續繁瑣,其中關鍵一環,便是需要當地有頭臉的鄉紳作保。
最簡單的辦法就是找到族長陳興家,讓他寫一份保書。
但陳立這一百二十畝地,本就是虎口奪食,再找陳興家,對方不知又要如何刁難自己了。
還有一個辦法,就是直接找縣衙書吏作保。
這就需要疏通關係了。
好在年前拜訪嶽父時,得知其一位同窗劉文德,如今在縣衙刑房擔任主事,或許能幫上忙。
陳立逛了一圈縣城集市後才驚覺,去年旱災後,物價竟沒有下跌,反倒是還在漲。
糧價已漲至二兩半銀子一石,豬肉更是翻了近三倍!
“這是不讓人活啊!”
陳立歎息,備了些臘肉、茶葉和兩壇好酒,前往拜訪。
按著地址尋到劉文德家,眼前的景象卻讓陳立頗感意外。
出人意料的是,這位縣衙刑房主事劉文德,竟住在一間位於陋巷深處、僅百十平米的小院內。
院牆斑駁,門扉老舊,雖然收拾乾乾淨淨,牆角一枝梅花盛開,彆有一番景色,但與劉文德的身份極不相稱。
朝廷重武,但鏡山是大縣,人口近四十萬,刑房主事雖非官員,每年經手的油水絕對不少,怎會如此清貧?
敲門片刻,一位麵容憔悴、衣著樸素的婦人開了門。
聽聞是找丈夫談事的,她眼中閃過一絲警惕,但還是客氣地將陳立讓了進去。
正堂內,劉文德正坐在一張掉漆的方桌旁。
他年約五旬,身材微胖,麵容看似和善,但眉宇間卻凝著一股化不開的愁緒。
見到陳立帶來的禮物和嶽父的書信,他臉上堆起笑容,熱情招呼:“原來是宋兄的賢婿,快請坐。”
陳立趕忙把帶來的禮物遞上:“世叔客氣了,年前曾聽家嶽提起您二位同窗情誼深厚,特來拜訪。”
“你這客氣了,你嶽父與我多年好友,帶甚禮物。”劉文德嘴上這麼說,手上接過禮物,示意陳立坐下細說。
陳立寒暄幾句,道明來意:“世叔,實不相瞞,小侄此次登門,除了拜望,還有一事相求……”
他將購置田地需鄉紳作保的難處委婉道出。
劉文德撚著胡須,沉吟道:“按朝廷規製,田產過戶,確需中人作保,以防糾紛。此事……你為何不去尋貴族的族長?他乃一方鄉紳,由他作保,名正言順。”
陳立苦笑搖頭,將與陳永全一家矛盾和田地的情況大概說了一遍。
劉文德聽罷,眼中閃過一絲了然,點頭道:“原來如此。宗族傾軋,自古有之。罷了,此事易爾。我為你寫一份保書,加蓋私印。兩日後你持此保書去縣衙戶房,我再與當值的書吏打個招呼,料想無礙。”
“多謝世叔仗義相助!”陳立連忙起身道謝。
兩人正閒聊間,突然隔壁房間中傳來一個青年男子撕心裂肺的吼叫:“放開我,你們放開我,我要去找半夏,我要去找半夏……”
劉文德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如同戴上了一副痛苦的麵具,眼中湧起惱怒和一絲難以掩飾的羞恥。
見陳立一臉疑惑,他重重歎了口氣,苦笑道:“唉……家門不幸,讓賢侄見笑了。這是犬子……被那煙花巷裡的狐媚子迷了心竅,敗光了家業不算,如今……如今竟成了這般瘋魔模樣……”
陳立聽得心頭一震,腦海中浮現出前身父親當年的模樣。
同樣是被青樓女子迷惑,騙財不說,連性命都因此丟了。
腦海中猛然浮現出一個念頭,隻怕當年,這便宜父親之死,沒有那麼簡單。
剛穿越的時候,陳立心頭便縈繞著一個疑問。
區區一名青樓女子,怎能讓前身父親癡迷到被騙四千兩白銀,丟了性命,還死不悔改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