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蘭心裡的石頭落下了一大半,但還是有些不放心。
“可……可你畢竟打人了啊……”
“我沒打他。”
陳不凡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是他自己要抓彩彩,我隻是正當防衛。”
“再說了,誰看見我打他了?”
他環視了一下這間小小的屋子,目光最終落在周彩彩的臉上。
“你看見了嗎?”
周彩彩愣愣地看著他,然後像是明白了什麼,用力地搖了搖頭。
“沒……沒有。”
陳不凡又看向自己的母親。
張蘭看著兒子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心裡猛地一顫,她活了半輩子,第一次在自己兒子身上看到了一種叫做“算計”的東西。
她歎了口氣,點了點頭。
“……沒看見。”
“這不就結了。”
陳不凡鬆了口氣,他知道,家人這一關算是過了,他拉開椅子讓周彩彩坐下,又把那盒還溫著的飯菜打開。
紅燒茄子,還有一份炒豆芽,是食堂裡難得的葷腥,他的語氣就像剛才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
“吃飯吧,都涼了。”
可就在這時,門外傳來李衛國那壓抑著痛苦的、斷斷續續的呻吟聲,他還沒走。
張蘭和周彩彩的臉色又是一白,陳不凡的眉頭皺了起來,他放下筷子。
“你們先吃,我出去一下。”
他說著,站起身,拉開門走了出去。
筒子樓的走廊裡光線昏暗,李衛國就像一攤爛泥靠著牆坐在地上,他那隻受傷的手腕以一個詭異的角度扭曲著,臉上全是冷汗和鼻涕眼淚。
周圍幾個鄰居家的門都開著一條縫,一道道好奇又畏懼的目光正從門縫裡偷偷往外看,剛才那聲殺豬般的慘叫,半個樓道都聽見了。
看見陳不凡出來,那些門縫“唰”的一下全都關上了。
陳不凡走到李衛國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李主任,怎麼還在這兒?”
他的聲音裡聽不出一絲情緒。
“陳……陳不凡……”
李衛國疼得話都說不利索了,他抬起頭,那雙三角眼裡第一次露出了恐懼的神色。
“你……你敢打我……我要去派出所告你!我要讓你去坐牢!”
他還在虛張聲勢地威脅,陳不凡笑了。
“告我?”
“你哪隻眼睛看見我打你了?”
“是你自己賴在我家不走,還想對我愛人動手動腳,結果自己不小心摔倒,把手腕給崴了。”
“我們樓道裡的人,可都聽見你耍流氓了。”
陳不凡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了整個樓道,那些緊閉的門後響起一陣細碎的議論聲。
李衛國的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耍流氓?這個罪名要是坐實了,比打人可嚴重多了!
他看著陳不凡那張似笑非笑的臉,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這個小子,不是在跟他硬碰硬,他是在誅心!
“你……你血口噴人!”
“我是不是血口噴人,不重要。”
陳不凡蹲下身和李衛國平視,他的眼神平靜,卻像兩把鋒利的手術刀,要將李衛國徹底剖開。
“重要的是,李主任你該回家了。”
“不然,等廠裡的人都下班了,看見您這副樣子,躺在我家門口,您說大家會怎麼想?”
李衛國渾身一顫,他能想象到那個畫麵,他李衛國,廠辦主任,像條狗一樣躺在一個普通工人的家門口,他的臉,他的官威,他的一切都會在瞬間蕩然無存!
“我……”
李衛國怕了,他真的怕了。
“哎呀,看你這手腕,是脫臼了吧?”
陳不凡忽然換上了一副關切的語氣,他伸出手,不由分說地抓住了李衛國那隻受傷的手腕。
“啊!你乾什麼!放開我!”
李衛國嚇得魂飛魄散,拚命想往後縮,但陳不凡的手像一把鐵鉗死死地鎖住了他。
“彆動。”
陳不凡的聲音很輕,像魔鬼的低語。
“我以前跟老家的赤腳醫生學過幾手正骨,幫你接上。”
“不然廢了可就不好了。”
說著,他另一隻手托住李衛國的手肘,抓著手腕的手猛地一旋,一拉,再往裡一送,動作乾淨利落,一氣嗬成!
“哢嚓!”
一聲比剛才還要清脆的骨骼複位聲響起。
“啊——!”
李衛國再次爆發出了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那聲音比死了親爹還淒厲,他眼珠子一翻,差點當場疼暈過去。
陳不凡鬆開了手,李衛國那隻扭曲的手腕已經恢複了原樣,隻是高高地腫了起來,像個發麵饅頭。
“好了。”
陳不凡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語氣平淡得像是在說“今天天氣不錯”。
“接是接上了。”
“不過,你這筋可能傷得有點重。”
“以後這隻手怕是端不了茶杯,也簽不了字了。”
“頂多也就隻能拿雙筷子吧。”
他說完,不再看地上的李衛國一眼,轉身推門回屋。
“砰。”
門關上了,走廊裡隻剩下李衛國粗重而絕望的喘息聲,他活動了一下自己的手腕,果然,除了鑽心的疼,還有一種徹底的脫力感,他連握拳的力氣都沒有了。
廢了……這隻手真的廢了!
李衛國的眼中充滿了無儘的怨毒和……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