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的所有技術員都看傻了,他們看著陳不凡,像是在看一個怪物。
這哪裡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這分明是一個浸淫此道幾十年,經驗和學識都淵博到可怕的宗師!
老張第一個反應過來,他手忙腳亂地撿起計算尺,衝到繪圖板前,眼睛裡冒著光,像一個最虔誠的學生死死地盯著陳不凡的每一個動作,嘴裡不停地念叨著。
“對!對!原來是這樣!增加泄壓緩衝……我的天,這個想法太絕了!”
“對角線鎖緊法,我怎麼就沒想到!”
十分鐘後。
陳不凡直起身,把鉛筆扔在了桌上。
那張原本被劉鵬飛視為畢生傑作的藍圖已經被修改得麵目全非,但它不再是一張通往地獄的死亡通知單,它活了過來。
陳不凡環視了一圈,看著那些或震驚或羞愧,或崇拜的臉,他的目光最後落在了失魂落魄的劉鵬飛身上。
“劉工。”
劉鵬飛的身體猛地一顫。
“一號工程人命關天。”
陳不凡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
“我不管你以前有多大的功勞,有多老的資曆。從今天起在技術部,我說的就是規矩。”
“每一張圖紙都必須由我親自審核簽字,才能發下去施工,誰要是再敢拿全廠工人的命當兒戲……”
陳不凡頓了頓,眼神冷得像冰。
“後果自負。”
說完他轉身就走,再也沒有看任何人一眼。
他走到門口的時候,身後傳來一個聲音。
“陳……總工!”
是老張,他追了出來,臉上帶著一種狂熱的崇拜。
“您剛才說的那個……那個對角線鎖緊法,能不能再給我講講裡麵的力學原理?”
陳不凡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他一眼。
“寫一份五千字的報告給我,把你對這張圖紙所有不理解的地方都列出來。天早上交到我辦公室。”
說完,陳不凡推開門,消失在了陽光裡。
老張愣在原地,隨即狂喜,他用力的點了點頭。
“是!陳總工!”
技術部裡,劉鵬飛雙腿一軟,“撲通”一聲癱坐在了椅子上。
他完了。他一輩子的驕傲和權威,在今天這短短的十幾分鐘裡被一個年輕人砸得粉碎。
技術部裡死一樣的安靜,那支紅色的鉛筆還躺在圖紙上,像一道刺眼的傷疤。
劉鵬飛癱坐在椅子上,渾身的力氣像是被抽乾了。他的耳朵裡嗡嗡作響,腦子裡一遍又一遍地回放著陳不凡剛才說的每一個字。
熱膨脹係數,金屬疲勞應力,炸上天。
他搞了一輩子技術,一輩子啊!
到頭來,他引以為傲的經驗,他視若珍寶的權威,被一個二十出頭的毛頭小子用幾組他聽都沒聽過的數據,砸得稀巴爛。
他不是輸了,他是被碾碎了!
看著自己那雙布滿老繭,畫了幾十年圖紙的手,第一次感覺到了顫抖。
這雙手,差一點就親手把整個紅星廠送進了地獄,冷汗順著他花白的頭發一滴一滴往下淌。
老張沒看劉鵬飛,他的眼睛裡隻有那張被修改過的圖紙,那上麵縱橫交錯的紅線,在他看來比世界上最美的畫還要動人。
他小心翼翼地把圖紙卷起來,像是捧著一件絕世珍寶。
然後,他衝到自己的座位上,從抽屜裡翻出一遝嶄新的稿紙,把筆杆子舔了又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