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疼了。”
他笑著說,把外套脫下來,掛在門後。
周彩彩的眼神很尖,看到了陳不凡襯衫後背上滲出的那一點點血跡,她的心猛地揪了一下。
“你騙人。”
她走上前,不由分說地拉住陳不凡的手。
“坐下,我給你換藥。”
她的語氣裡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倔強。
陳不凡愣了一下,隨即笑了,他順從地坐在了椅子上。
周彩彩拿來了藥箱,讓陳不凡趴在桌上。
當她小心翼翼地解開紗布,看到那道青紫色的傷口時,她的眼圈又紅了。
她咬著嘴唇一言不發,手上的動作卻比昨天熟練了許多。
棉球蘸著酒精,輕輕地擦拭著傷口周圍,冰涼的觸感讓陳不凡的肌肉下意識地繃緊。
“疼就說出來。”
周彩彩的聲音悶悶的。
陳不凡趴在桌子上,能聞到她身上淡淡的皂角香。
“不疼。”
他說。
“有你給我上藥,再重的傷也不疼。”
周彩彩的手頓了一下,耳朵根瞬間就紅透了,屋子裡的氣氛因為這句話變得有些微妙。
張蘭在一旁看著,臉上露出了姨母般的笑容。
換好了藥,一家人終於坐下吃飯。
張蘭不停地給陳不凡夾雞腿。
“吃!多吃點,把那些王八蛋打掉的血都補回來!”
陳不凡看著碗裡堆成小山的肉,有些哭笑不得。
周彩彩沒怎麼說話,隻是安靜地給他盛湯,給他遞筷子。
她的眼睛一直沒有離開過他,那眼神裡有心疼有關切,還有一種正在悄悄發酵的名為“崇拜”的東西。
飯吃到一半。
“咚咚咚。”
敲門聲響了。
張蘭和周彩彩的身體同時一僵,臉上露出了驚恐的表情。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陳不凡卻很平靜。
“媽,彩彩,彆怕。”
他放下碗筷。
“是自己人。”
他起身去開門。
門外站著的,果然是趙鐵柱,他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舊軍裝,身杆挺得筆直,眼神銳利如鷹。
“陳總工。”
他遞過來一個牛皮紙袋。
“您要的東西。”
陳不凡接了過來。
“辛苦了。”
“不辛苦!為人民服務!”
趙鐵柱敬了個標準的軍禮,轉身就走,沒有一句廢話。
陳不凡關上門,回到了飯桌前。
張蘭和周彩彩都緊張地看著他手裡的那個牛皮紙袋。
陳不凡沒避諱她們,他當著她們的麵撕開了封口,從裡麵抽出了幾張寫滿了字的紙,是那兩個打手的口供。
上麵清清楚楚地記錄了,他們是如何受一個外號叫“老鷹”的人指使,而“老鷹”,又是如何接到了韓林宇的電話。
時間地點,人物動機,鐵證如山。
陳不凡把那幾張紙放在桌上,又從紙袋裡倒出了另一樣東西,一遝錄音帶。
“這是什麼?”
張蘭好奇地問。
“這是韓林宇的催命符。”
陳不凡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他把口供和錄音帶重新裝回紙袋,而後看著母親和妻子。
“媽,彩彩。”
他的聲音很鄭重。
“從明天開始,廠裡要變天了。不管你們聽到什麼,看到什麼,都不要怕。”
“安安心心地過日子,其他的一切都交給我。”
他站起身,走到了牆角,拎起了那個裝著三千塊錢的舊布包。
把布包放在桌子上,拉開拉鏈。
“嘩啦”一聲。
那堆帶著銅臭味的鈔票又一次堆在了飯桌上。
“趙鐵柱!”
陳不凡走到門口,對著樓道裡喊了一聲。
“到!”
趙鐵柱的身影立刻出現在了門口。
陳不凡指著那堆錢。
“拿著。”
趙鐵柱愣住了。
“陳總工,這……”
“從明天一早開始,在廠公告欄貼一張告示。”
陳不凡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
“告示上就寫:紅星廠成立廉政督查小組,由我陳不凡親自擔任組長,即日起對全廠所有賬目進行徹查!”
“凡是主動交代問題,退還贓款的,可以既往不咎。”
“凡是檢舉揭發他人貪腐問題,一經查實,按追回款項的百分之十進行獎勵!”
“這三千塊就是第一筆獎金!”
趙鐵柱的眼睛瞬間就亮了,亮得像兩盞探照燈!
他看著陳不凡,激動得渾身都在發抖。
釜底抽薪!這招太狠了!這是要讓那些貪腐分子互相撕咬,自相殘殺啊!
“是!”
趙鐵柱的聲音因為激動而變得嘶啞,他上前一步,用那個舊布包裝起那堆錢,那動作像是在捧著一枚炸彈。
他知道,明天太陽升起的時候,這枚炸彈將在紅星廠裡炸出一場前所未有的滔天巨浪!
“去吧。”
陳不凡揮了揮手。
趙鐵柱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
屋子裡張蘭和周彩彩已經完全驚呆了,她們看著陳不凡像在看一個陌生人。
這個男人正在用一種她們完全無法理解的方式,攪動著整個紅星廠的風雲。
陳不凡回過頭,看著她們倆那震驚的眼神,笑了。
“媽,彩彩,這用來買三轉一響,辦婚禮的三千塊錢隻能先應急了,你們放心,錢的事我另外想辦法,肯定不會虧待了彩彩!”
“明天我們去供銷社,給你倆買幾件最時髦的新衣服,就當是補償你們了!”
周彩彩當即貼心的表示不介意,那懂事的小模樣看得陳不凡滿是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