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移除了您體內所有的魔力核心。為了挽救您的生命,這是不得已的選擇,請您……諒解。”醫師艱難地重複道。
“誰允許的!誰敢動我的魔力!”
奧倫哈猛地從病床上坐起,一把揪住醫師的衣領。但一周的臥床讓他肌肉萎縮,力氣迅速耗儘,頹然鬆手。
醫師麵帶愧疚地低下頭,麵對病人的憤怒,他無言以對。
對於魔法師而言,魔力如同生命,剝奪魔力比截肢更痛苦千萬倍。
“是你?是你!我要殺了你!竟敢毀我魔力根基!”
奧倫哈狀若瘋癲,抓起床頭的水杯狠狠砸在地上!
哐當!
“啊啊啊!”
失去魔力的魔法師常有此類激烈反應,或憤怒發泄,或絕望昏厥,甚或選擇極端方式結束生命。
魔力,是他們的第二生命,是感知世界的延伸。
奧倫哈雖為效忠花凋琳而修習魔法,但魔力早已成為他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醒來後發現“手足”儘失,隻剩下思考的能力,這種空虛與絕望,足以逼瘋任何人。
“誰…誰敢…”他癱軟在地,喃喃自語。
“對不起,奧倫哈。”
一個熟悉的聲音自身後響起,奧倫哈猛地轉頭,隻見身著黑色長裙的花凋琳站在病房門口。
霎時間,奧倫哈的狂怒如同被澆熄的火焰,瞬間化為無儘的喜悅與卑微。
“陛……陛下!您來了!”他掙紮著想站起,臉上擠出扭曲的笑容。
花凋琳看著他的模樣,心中充滿憐憫與刺痛。
他已病入膏肓,被戀心吸攝的魔力深度蠱惑,甚至連失去魔力的憤怒都已忘卻,完全沉浸在虛妄的愛戀中。
這真的是正確的決定嗎?
若不回應這份扭曲的感情,他終將因相思而枯竭。但此刻,後悔已晚。
她閉上眼,深吸一口氣,用儘可能平靜的語氣說道:“奧倫哈副官。”
“是!陛下!”
“關於你的身體狀況……我深感抱歉。”
“不,陛下!這不是您的錯!即使如此,我也願一生輔佐陛下!”
奧倫哈語氣堅定,但這反而加深了花凋琳的痛楚……她必須親口說出真相,這是她的責任。
“不,是我的錯。”
“什麼?”
奧倫哈愣住。
花凋琳接下來的話,如同最後的審判:“下令……剝奪你魔力的人,是我。”
奧倫哈如遭雷擊,臉上寫滿了茫然與難以置信。
花凋琳繼續解釋,聲音帶著壓抑的顫抖:“你知道我身上的詛咒……普通人見我真容,不久便會身亡;高階魔法師亦會精神崩潰、魔力失控……當時你彆無選擇,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你死。”
“嗬……”
奧倫哈咬緊嘴唇,巨大的失落感幾乎將他吞噬。
但他仍掙紮著抬起頭,與花凋琳對視:“即、即使如此……也沒關係!即便沒有魔力,我也願終身輔佐陛下!”
他的決心看似堅定,但花凋琳知道,這不過是戀心吸攝影響下的偏執。
一旦她離開,絕望與狂怒會再次將他吞噬。
不能再讓他擔任副官了,隻望他餘生能安穩度過。
“奧倫哈。”
“陛下!請等等,我還……”
“就此……退休吧。”
這句話如同最終判決,擊碎了奧倫哈最後的希望,他的眼神瞬間失去了光彩。
“你可以住在最好的莊園,擁有眾多仆役。有任何願望,儘管提出,我會儘力滿足。”花凋琳給出優厚的條件。
奧倫哈沉默了。
花凋琳耐心等待,無法揣度他此刻的心緒。
許久,他才嘶啞開口:“我……什麼都不要。”
“金錢、名譽、權力,甚至魔法……都不重要!”
奧倫哈用燃燒般的目光望向花凋琳,近乎哀求地喊道:“我隻要留在陛下身邊!求您,彆趕我走!”
他那懇切的聲音幾乎動搖了花凋琳。但她堅定地搖了搖頭。
他渴望的不僅是留下,更是她的心,這是她無法給予的。
將他留在身邊,隻會讓他陷入更深的痛苦與虛妄的希望中,最終徹底毀滅。
“對不起,奧倫哈。我無法……回應你的感情。”花凋琳劃清了界限。
撲通。奧倫哈徹底癱軟在地,最後的希望之火熄滅了。
花凋琳無法再麵對他徹底的絕望,匆匆轉身離開了病房。
………………
醫院深處的秘密花園,夜色朦朧,晚風帶著花香。
花凋琳幾乎是跑著來到花園,背靠著一棵古樹喘息。
汗水浸濕了她的額發,但她不敢摘下麵具。
窸窣……
“事情……辦得如何了?”
白流雪撥開草叢走來。
花凋琳嚇了一跳,見是他,才鬆了口氣:“是你……嚇我一跳。”
他環顧四周,點了點頭:“這裡很安全,可以摘下麵具。”
“精靈們告訴我了。”
她能聆聽自然精靈的聲音,早知此處無人。
“即便如此……還是害怕。”
因自己的詛咒,她又失去了一位重要的友人,內疚感幾乎將她淹沒。
“嗯。”
白流雪沒有多言,隻是靜靜陪伴,他知道,這種內疚不會持續太久。
失去魔力的奧倫哈,很快會在醫院展現出本性。
當花凋琳目睹他醜陋的一麵後,內疚自會消散。
從最初,奧倫哈對花凋琳而言,就是個危險的存在。
“看來處理得還算順利?”
“嗯……算是吧。”
花凋琳無意識地擺弄著裙角。
事實上,建議她明確拒絕奧倫哈的,正是白流雪。
他沒有普蕾茵那樣蠱惑人心的口才,也不擅溫暖人心的安慰,更不懂如何共情,他隻是給出了最現實的建議:‘不必內疚。明明警告過他卻執意闖入詛咒範圍……是他自己的錯。’
這些話,確實在一定程度上減輕了花凋琳的負罪感。
“順利解決就好。”
“嗯。”
“希望以後……不會再發生這種事了。”白流雪輕聲說。
花凋琳抬起頭,透過麵具凝視著眼前的少年。
他如此年輕,閱曆遠不及她,但不知為何,卻顯得比她更冷靜、更成熟。
實際上,他做到的遠多於她。
他承受著同樣的詛咒,卻成功克服;他以最差的天賦,躋身世界頂尖學府,書寫傳奇。
而自己,天生受高等精靈祝福,被寄予厚望,卻困於詛咒,蜷縮在陰影之中。
她不禁感到,白流雪的身影如此高大,遙不可及。
一股強烈的渴望湧上心頭。
她想問他:究竟是如何做到的?未來的某一天,她是否也能像他一樣,勇敢地摘下麵具,坦然麵對這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