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後,洛陽城外匠作營。
爐火映天,熱浪逼人。
親衛趙莽快步近前,低聲道:“主公,營外有一文士求見,自稱涼州賈詡。”
王景重瞳微閃。
賈文和?
他來了。
王景怎麼也沒有想到毒士賈詡會來,這可是三國的頂級謀士啊!
“速請。”
片刻,一位身著青衫、麵容清瘦、眼神如古井般不見底的中年文士緩步走來,對著王景躬身一禮,姿態謙卑,神色卻異常平靜:“敗軍之士賈詡,拜見衛將軍。”
王景屏退左右,隻留二人在大棚之下。
他雙目中若隱若現的重瞳在賈詡身上掃過,仿佛要將他從裡到外看個通透,語氣平淡卻帶著審視:“文和先生此時離開河東,就不怕牛輔懷疑你攜秘投敵,禍及家小?”
賈詡抬眸,目光與王景相遇,沒有絲毫閃躲:“牛輔剛愎,已不可勸。”
“詡離營時,已妥善安置家小,他查無可查。至於秘辛......”
他嘴角掠過一絲極淡的、近乎冷酷的弧度:“牛輔軍中,並無值得帶入洛陽的秘密。”
“哦?”
王景挑眉:“我聽聞牛輔正欲聯合白波、匈奴,聲勢不小。先生卻視之如無物?”
賈詡輕輕搖頭,語氣中第一次帶上了明確的不屑:“引胡入關,飲鴆止渴。”
“白波賊寇,見利忘義。此等聯盟,看似勢大,實則沙上築塔,一推即倒。”
“詡在帳中,見其決意行此下策,便知此人氣數已儘,非但不納忠言,反斥詡怯懦。”
“道不同,不相為謀。”
賈詡停頓了一下,目光掃過周圍轟鳴的匠爐和忙碌的工匠,最後落回王景身上,深邃的眼眸中似有微光閃動:“而將軍此處,爐火不息,是在鑄器,更是在鑄勢。”
“誅董卓,收北軍,敗呂布,平丁原,行事狠辣果決,卻步步為營,章法儼然。”
“詡飄零半生,所求不過安身立命,展其所學。”
“觀將軍氣象,既可為詡遮風避雨,亦是能讓詡這身謀算,不至於明珠投暗之地。”
“況且將軍所圖,非權傾一朝,而是......欲立新序。”
王景心中微震,這賈文和果然眼毒。
他不動聲色:“立新序?先生此言何解?”
“破而後立。”
賈詡緩緩吐出四個字:“漢室傾頹,綱常崩壞,非修修補補可救。”
“唯有以雷霆手段,掃蕩朽腐,重定規矩,方能再造乾坤。”
“將軍行事,有秦末漢初霸王之勇,卻無其剛愎;有攬權之心,卻更重實效。”
“此等氣象,方是亂世中真正能承載文和所學之主。”
這番話,已不是簡單的投靠,而是理念的認同。
賈詡將自己與牛輔的決裂,提升到了道義與誌向的層麵。
王景看著他,忽然笑了:“好一個‘破而後立’!”
“文和先生,你看得透徹。牛輔之輩,隻知爭搶眼前腐肉,而我要的,是重整這獵場的新規矩。”
他向前一步,爐火將他身影拉得愈發高大:“先生之才,用於傾軋內鬥,是明珠暗投。用於助我廓清寰宇,方是物儘其用。”
“既然先生認為我王某是可事之主,那麼——”
王景目光銳利地看向賈詡:“牛輔聯合白波、匈奴,先生既言其是沙上之塔,該如何推之?”
“白波賊寇,烏合之眾,利則蜂擁,敗則鳥散。”
“南匈奴,狼子野心,索求無度。”
“此三方聯盟,根基淺薄,矛盾暗生。”
“將軍可遣幾人,潛入河東,散播謠言,言牛輔欲以白波、匈奴為前驅,消耗將軍兵力,事後必將兔死狗烹。”
“再許以白波賊首重利,令其疑竇叢生。”
“至於匈奴,可暗示朝廷將開放邊市,或另許他部好處,使其首鼠兩端。”
賈詡聲音不高,卻字字誅心:“待其內部生亂,互相猜忌,將軍再以精騎突襲,可收奇效。”
“若操作得當,或許不需我軍主力儘出,彼輩已自相殘殺,將軍坐收漁利即可。”
王景靜靜聽著,心中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