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會大殿內,何太後垂簾聽政。
王允、王景父子位列朝班之首,氣勢正盛。
然而,太傅袁隗卻出列,呈上一份奏章。
“太後,陛下。”
袁隗聲音平穩,不見昨夜絲毫慌亂:“董卓雖平,然天下州郡,頗多動蕩。”
“為平衡朝局,安撫地方,共抗可能卷土重來之亂臣賊子,老臣與諸位公卿商議,擬定一份地方大員任命名單,請太後聖裁。”
他朗聲念出名單:孔伷為豫州刺史,劉岱為兗州刺史,張邈為陳留太守,袁紹為勃海太守......
名單上的人,多半是袁氏門生故舊,或是與袁家關係密切、對王氏心存忌憚的官員。
話音未落,朝班中已起了一陣細微的騷動。
幾位素來與袁氏交好的官員下意識地挺直了腰板,而屬於何進一係的舊將則麵麵相覷,神情複雜。
袁隗看似言語含蓄,卻暗藏鋒芒:“若朝中權柄過於集中,恐非國家之福,亦難保不再現董卓之禍啊。”
這話直指王氏,可謂圖窮匕見。
幾名王氏一係的官員已是怒形於色,王允更覺一股怒火直衝頂門,當即便要邁步出列駁斥。
然而,他身形方動,一隻沉穩有力的手已先一步按在了他的臂膀上。
王景的目光依舊平視前方,袁隗的發難早在他意料之中。
他嘴唇微動,聲音低得隻有王允能聽見:“父親息怒。袁隗老朽,正在為我們做嫁衣。這潭水,他不攪渾,我們如何摸魚?
王允愕然轉頭,看到兒子眼中不是憤怒,而是一種近乎冷酷的平靜和洞悉一切的深邃。
他沸騰的熱血瞬間冷卻了大半,雖不明所以,但選擇相信兒子,強行將已到唇邊的斥喝咽了回去。
簾幕之後,何太後的指尖深深陷入座褥柔軟的狐裘之中。
她目光掠過那份名單,其中幾個名字確是她兄長舊部,令她意動。
就在權衡之際,她的視線穿透輕紗,不由自主地落向朝班前列那道挺拔如鬆、淵渟嶽峙的身影——王景。
他竟然以一手輕按其父臂膀,止住王允的發言,自身氣息平穩,與袁隗的步步緊逼,形成了一個鮮明的對比。
殿中熏香嫋嫋,卻壓不住群臣躁動的氣息。
唯有他所在之處,似有一方無形氣場,將一切紛擾隔絕在外。
何太後繃緊的心神莫名一鬆,指尖從深陷的狐裘中滑開,輕輕搭在了暖玉上,心中已有決斷:“準奏。”
“太傅所慮周詳,便依此名單,下發任命吧。”
聞言,袁氏一派心中大喜。
......
下朝回到府中,剛到書房,王允就按捺不住,憂心忡忡地對王景道:“景兒,袁隗老賊此舉,分明是放虎歸山!”
“袁紹、袁術一旦在外站穩腳跟,必成心腹大患!”
“方才在朝上,你為何不讓我爭?”
王景淡然一笑:“父親何必動怒?袁氏此舉,正是替我王家做了想做的事。”
“這是何意?”
王允愕然。
“父親,如今之大漢,積重難返,如同一株根莖朽爛的巨木,表麵枝葉尚存,實則內部早已被蟲蟻蛀空。”
“四百年漢室威望,仍是壓在天下人心頭的一塊巨石。”
王景目光銳利,言語如刀:“不借袁氏之手將這潭死水攪個天翻地覆,不讓他們把這巨石撞出裂痕,我們後來者,如何能破土而出,重立新天?”
“袁紹、袁術之流,看似梟雄,實則徒有虛名、不足為懼。”
“彼輩在外爭搶尺寸之地,看似得意,實則不過是為吾等築起一道屏障,吸引了天下目光。”
“我等正可借此良機,將西涼悍卒、並州精騎、北軍餘部徹底打散重整,去蕪存菁,錘煉出一支唯我王家馬首是瞻的百戰鐵軍!”
“這支新軍,首重法度。”
他屈指列舉,條理分明:“其一,士卒遴選,不問門第,唯取勇力;其二,升遷之道,明碼標價,以斬首、陷陣、精技為功,賞罰毫厘不差;其三,後勤輜重,設曹專管,糧秣軍械,皆需製式,務使如臂使指,號令嚴明!”
“此外,錢糧乃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