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漪沒有退縮,她迎著那帶著審視與殺意的目光,一步步踏入了權力的風暴中心。
以“疫後倉儲清點,防疫物資查漏補缺”為名,她拿到了通行各處庫房的令牌。
實則,她真正的目標,是懸掛在西倉值房牆上的守衛輪值簿。
那本厚重的簿冊,用墨筆記錄著侯府每一分每一寸的安全脈絡。
她的指尖看似隨意地拂過一頁頁紙張,目光卻如鷹隼般精準地鎖定了周氏被押走那一夜的記錄。
就是那裡!
兩名當值巡衛的姓名——王五、趙六——是如此陌生,更詭異的是,書寫這兩個名字的墨跡,比周圍的字跡要新上三分,仿佛是事後匆匆補上。
她拿著這份疑點,徑直走向了府中護衛的實際掌權者,副統領柳五郎的值房。
房門虛掩,她看見柳五郎正對著一封密報,眉峰緊鎖如山,指節因用力而微微發白。
雲漪深吸一口氣,上前稟報了西倉輪值簿的異常。
柳五郎緩緩抬眼,那目光如淬了冰的刀,冷得刺骨:“你一個奶娘,也敢插手軍務?不怕掉腦袋嗎?”
威脅的話語如同一陣寒風,卻未能吹動雲漪分毫。
她不退不避,直視著他的雙眼,心中早已盤算清楚:若他知情不報,便是這滔天罪惡的共犯;若他毫不知情,那更需要一個契機讓他明辨是非。
就在她與柳五郎對視的刹那,眼前那道熟悉的金光再度閃現,卻不再是之前所見的溫和光芒。
一道細若遊絲的猩紅色血線,如毒蛇般纏繞在柳五郎的眉心,散發著不祥的凶戾之氣。
謊言!以及……殺機!
雲漪心頭劇震,麵上卻依舊不動聲色,聲音平穩得聽不出一絲波瀾:“副統領若是不信,大可派人去查一查那兩名護衛的腰牌編號,是否與庫房登記的護衛名錄相符?”
柳五郎的瞳孔驟然一縮。
他盯著雲漪看了半晌,似乎想從她平靜的臉上看出什麼破綻。
最終,他還是揮了揮手,冷聲命令親衛去查。
死寂的等待中,空氣仿佛都凝固了。
片刻之後,親衛疾步回報,聲音都帶著一絲顫抖:“統領,那兩個腰牌編號……查無此人!檔案庫的舊檔裡顯示,那是三年前就已裁撤的‘東宮宿衛’的編號!”
“砰”的一聲,柳五郎猛地拍案而起,椅子被帶得向後滑出老遠。
他死死地盯著雲漪,眼中滿是驚駭與不可置信:“這些事,你是怎麼知道的?”
雲漪垂下眼簾,避開了他探究的視線,聲音輕得仿佛一碰就碎:“我隻是……不願再看到有人無聲無息地死在看不見的刀下。”
當夜,雲漪獨坐房中,反複回想著柳五郎眉心那道刺目的紅線。
它為何比劉嫂身上的金光要凶險百倍?
識海中,一道冰冷的提示自主浮現:【心·初級洞察人心(Lv.2):可辨彆惡意深淺,紅線越濃,殺意越重】。
她隻覺得一股寒氣從尾椎骨直衝天靈蓋。
柳五郎所牽涉的,所畏懼的,恐怕是連他自己都無法抗衡,甚至不敢言明的龐大勢力。
正當她心神不寧之際,一道黑影如閃電般從窗外躍入。
是墨影。
它的爪下拖著一小塊布條,正是那失蹤侍女衣裙上獨有的雲紋繡樣,隻是布條的邊緣已然焦黑,散發著一股淡淡的火燎味。
有人在銷毀證據!
這個念頭如驚雷般在她腦中炸開。
她再也坐不住,連夜潛往早已被封鎖的婢女居所。
憑借著前世的記憶,她撬開了那侍女床下的一塊活板,從暗格中取出一本被水汽浸得有些發皺的殘破日記。
她顫抖著翻到最後一頁,上麵用娟秀的字跡寫著一行絕筆:“癸未夜,七人入井,玄袍監刑……他戴著一張青銅鬼麵,聲音像是鐵片刮過石頭。”
指尖冰涼,識海卻轟然作響:【觸及核心陰謀,護真破妄之誌堅不可摧,功德+3】。
窗外,一道閃電劃破夜空,緊接著是滾滾而來的悶雷。
雲漪握緊了手中的日記,低聲自語:“原來周氏的死……也僅僅是一枚被隨意舍棄的棋子。”
侯府最高的望樓之上,那個玄袍身影再次悄然佇立,仿佛與黑夜融為一體。
他手中握著一卷竹簡,在風中緩緩展開。
一道閃電恰好照亮了竹簡的一角,露出一行用朱砂寫下的批注,字跡鐵畫銀鉤,殺伐果斷:“癸未案,宜掩。”
他以為這夜幕能掩蓋一切,卻不知,一場更大的風暴正在侯府之外集結,隻待一聲令下,便會攜雷霆之勢,撕開這片用鮮血和謊言織就的濃厚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