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外驟然響起的腳步聲,密集而沉重,仿佛一場冰冷的鐵雨毫無征兆地砸在青瓦之上,瞬間澆滅了村莊裡最後一絲安寧。
雲漪的心猛地一沉,還未起身,房門便被一股無形的氣浪衝開。
月光與火把的光交錯著湧入,將一道道身披玄甲、覆麵無聲的人影投射在地上,他們如從地獄裡爬出的鬼魅,悄無聲息地將小小的乳房產圍得水泄不通。
一名黑袍男子立於簷下,夜風卷起他的衣擺,獵獵作響。
他腰間懸掛的玄鐵令牌在火光下泛著幽冷的光,彰顯著其不容置喙的身份——大司寇,嬴夜。
他的目光如同利刃,緩緩掃過屋內尚未燃儘的艾香,以及地上用炭筆倉促繪成的符陣,最後定格在雲漪身上。
那眼神裡沒有溫度,隻有審判。
“以邪術拒捕,罪加一等。”他的聲音比深夜的寒霜更冷,不帶一絲情感的起話音未落,他身側一名被稱為左千戶的影衛已然會意,一揮手,兩名玄甲衛士便大步跨入,徑直走向床榻上因驚嚇與疲憊而昏睡不醒的小禾。
“不!”雲漪的血瞬間衝上頭頂,她像一頭被逼到絕境的母獸,猛地撲上前去,試圖用自己瘦弱的身體擋住他們。
然而,她的反抗在這些訓練有素的影密衛麵前不堪一擊。
兩隻鐵鉗般的手臂死死按住她的肩膀,將她重重壓跪在地,冰冷的青磚撞上額頭,帶來一陣尖銳的刺痛和眩暈。
她顧不得疼痛,仰頭望著那道高高在上的身影,用儘全身力氣嘶喊:“他隻是個孩子!他不是妖物!”
嬴夜緩緩走到她麵前,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裡映出她狼狽而絕望的臉。
“這世上最廉價的東西,就是你的‘善’。”他輕描淡寫地吐出這句話,像是在陳述一個再簡單不過的真理。
說完,他便漠然轉身,似乎連多看她一眼都覺得浪費時間。
眼看小禾就要被帶走,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力量猛然貫穿了雲漪的四肢百骸。
在千鈞一發之際,她竟掙脫了那兩名影衛的鉗製,發瘋般地撲上前,死死抓住了嬴夜那身玄色大袍的一角。
“你若帶走他,他就死了!我知道你在說謊!”
就在她指尖觸碰到那冰涼布料的瞬間,識海之中【心·洞察人心(Lv.2)】驟然觸發!
眼前的景象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嬴夜眉心那道仿佛由萬年玄冰凝結而成的漆黑豎線,竟出現了一絲幾乎無法察覺的震顫,仿佛內裡有一縷微光在絕望地掙紮,想要衝破那層層疊疊的黑暗!
一行冰冷的文字無聲浮現:【察覺深層隱瞞,真相被刻意封存】。
嬴夜的腳步驀地一頓。
他緩緩回首,眸光如兩柄出鞘的利刃,狠狠刺入雲漪的眼底,似乎要將她的靈魂看穿。
空氣凝固了,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停止了流動。
三息之後,他那緊抿的薄唇竟罕見地鬆動了。
“三日。”他吐出兩個字,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冰封的深淵中擠出,“三日之內,你若能證明此童無害,我放人。”
話音落下的同時,雲漪隻覺手中一輕,那被她死死抓住的袍角竟應聲撕裂。
半截玄色布料隨風飄落,而嬴夜的身影已率領著他那群無聲的影衛,如潮水般退去,轉瞬間便消失在濃重的夜色裡,隻留下滿院的寒霜和死一般的寂靜。
雲漪蜷縮在地,冰涼的手指緊緊攥著那截斷裂的袍角,心頭卻燃起一叢不屈的烈火。
這不是恩賜,是死刑緩期。
她踉蹌地回到房中,取出那麵古樸的【三善寶鑒】,輕撫鏡背的銘文“積善之家,必有餘慶”,在心中默念:“若我能救一人而不救,便是負了這鏡子。”識海微光一閃:【守護至親之念堅不可摧,功德+2】。
她不敢耽擱片刻,連夜將村中唯一的林醫正從睡夢中喚醒。
老人顫抖著手為小禾搭脈,良久,他花白的眉毛緊緊擰在一起,臉色忽然大變:“奇哉怪也!這孩子的經絡竟是逆行的,心脈處……心脈處似乎有一道封印!像是被某種極為古老的咒術給強行鎮壓了!”
雲漪心頭劇震!
封印?
古咒?
孫婆婆那句“雲氏遺孤”的低語和夢中女子泣血的嘶喊“青鸞”瞬間在她腦中交織炸開。
難道這封印,與她撲朔迷離的身世有關?
窗外,一道黑影悄無聲息地蹲坐在屋脊之上。
墨影口中叼著一片被燒得焦黃的符紙殘角,正是那名為“空妄”的怪物留下的。
它將殘角輕輕放在瓦片上,那燒灼的邊緣,隱約可以辨認出半個血紅的篆字——“祭”。
放下符紙,墨影仰起頭,金色的豎瞳凝望著那輪孤月,仿佛在無聲地等待一場即將席卷一切的風暴。
而屋內的雲漪,腦中紛亂的線索正被強行擰成一股繩。
封印是人為,古咒有源頭,它們不會憑空出現。
既然是人為,就必然會留下痕跡,在這小小的乳房產,在這十數年的光陰裡,一定有什麼被遺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