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焦糊味在夢境中無限放大,化作吞噬一切的滔天烈焰。
雕梁畫棟的府邸在火舌中哀鳴,化為焦炭。
混亂中,一個女人的嘶喊聲穿透烈火與濃煙,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清晰:“快走!帶著玉玨去找……青鸞……”
雲漪猛地睜開眼,從噩夢中掙脫,冷汗瞬間浸透了中衣。
她急促地喘息著,心口像是被巨石壓住,窒息般的痛感揮之不去。
又是這個夢,自從那日被空妄的幻術侵擾後,這夢魘便夜夜糾纏,細節也愈發真實,仿佛要將她拖入一段被塵封的血色記憶。
她強撐著坐起,正欲運起微弱的內息調理心神,卻發現身邊的小禾早已悄無聲息地爬下了床。
那孩子不知從哪翻出一個破舊的賬本,正拿著一截炭筆,在泛黃的紙張背麵專注地描畫著。
借著窗外透進的熹微晨光,雲漪看清了畫上的內容——那是一座被火焰包圍的屋宇,與她夢中景象彆無二致。
而在熊熊燃燒的火焰中央,小禾又添上了一道奇異的、如同水波蕩漾的線條,貫穿了整個畫麵。
畫完後,他將賬本輕輕推到雲漪麵前,黑曜石般的眸子靜靜地望著她,帶著一絲安撫的意味。
雲漪心頭一震,鬼使神差地,她按照那道波紋線條的起伏軌跡,開始調整自己的呼吸節奏。
吸氣綿長,呼氣輕緩,仿佛在描摹一道無形的符咒。
不過數息之間,一股清涼之意自丹田升起,瞬間流遍四肢百骸,盤踞在識海中的燥鬱與驚懼竟被緩緩撫平,心神前所未有的安寧!
她豁然抬頭,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這個沉默的孩子。
他雖不能言語,卻天生通靈,竟能洞悉她的夢魘,並以最原始的方式,繪出能安定心神的破幻符文!
當夜,雲漪下定了決心。
她冒險啟用了那麵銅鏡的第二次掃描能力,這一次,鏡麵對準的不是敵人,而是她懷中的孩子。
鏡光流轉,一副驚人的畫麵徐徐展開:在古樸的銅鏡中,小禾小小的身軀安然沉睡,但他的頭頂,竟浮現出一圈淡淡的金光,宛如蓮華初綻,聖潔而溫暖。
一行冰冷的文字隨之在鏡麵浮現:【純善之體,命格特殊,或為‘承運之人’】。
雲漪的指尖控製不住地顫抖起來。
空妄口中那個會引來滔天大禍的“災星”,在係統的判定裡,竟是身負特殊命格的“承運之人”?
難道……他不是災難的源頭,而是終結災難的……救世之種?
三更時分,窗外夜色濃得化不開。
一道黑影如鬼魅般無聲潛入,正是去而複返的空妄。
他算準了雲漪精疲力竭,欲趁此機會將小禾擄走。
然而,他剛踏入房中,一聲尖銳急促的嘶叫便從梁上傳來,墨影矯健的身形在黑暗中一閃而過,發出了最淩厲的警報。
雲漪早已嚴陣以待!
她並未起身,隻是靜靜地坐在床邊。
房間的四角,早已點燃了她用初級防疫技能改良過的安神香,香氣中混雜著艾草與朱砂的凜然正氣。
更關鍵的是,門楣、窗框之上,都用炭筆繪製著小禾親手畫下的破幻符陣。
空妄踏入的瞬間,便如闖入了一張無形的大網。
他引以為傲的幻術“心障引”竟被瞬間反噬!
他眼中不再是雲漪和小禾,而是浮現出自己親手屠戮無辜孩童的慘烈畫麵,那些絕望的哭喊如魔音灌耳,讓他道心劇震,踉蹌著後退一步,嘶聲吼道:“不可能!你們……你們怎會破我的‘心障引’?!”
雲漪緩緩站起,手中並未舉起銅鏡,隻是平靜地立於門前,聲音清冷如月:“你說你是慈悲,可你的紅線斷了。你說他是災星,可他的光還在。大師,真正迷失在心障裡的……是你自己。”
空妄怔立原地,他布滿褶皺的臉上血色儘褪,手中緊攥的一道黃符,竟在無風的情況下,從邊緣開始自燃,轉眼化為灰燼。
最終,他深深地看了小禾一眼,那眼神複雜無比,既有驚懼,也有一絲解脫。
他緩緩後退,身形融入夜色,隻留下一句低語隨風飄散:“九鼎將鳴……青鸞未死……你們逃不過天罰。”
雲漪迅速關緊門窗,將瑟瑟發抖的小禾緊緊抱在懷裡,低頭望著那麵銅鏡,鏡中代表小禾的微光仍未熄滅。
她輕聲卻堅定地說道:“隻要我還記得什麼是善……就沒人能定義我的命。”
屋頂之上,墨影舔了舔爪子,仰首望向那輪孤月,黑色的尾尖在青瓦上極有韻律地輕輕點動,宛如在為一場即將到來的戰爭,敲響無聲的戰鼓。
然而,安寧僅僅維持了不到一炷香的時間。
就在雲漪以為今夜終於可以喘息之時,村子的正東方,一聲沉悶如遠古巨獸蘇醒的巨響,毫無征兆地貫穿了整個夜幕,大地隨之傳來一陣輕微卻清晰的震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