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念頭一旦紮下,便如藤蔓般瘋長,纏繞住雲漪的每一寸思緒。
她不能就這麼離開,將一個看不見的幽靈留在這座深宮,留在嬴華公主的身邊。
徹查熏香的請求被送到禦前時,嬴夜隻沉默了片刻。
他隔著珠簾望著殿下那個清瘦卻執拗的身影,最終隻傳下一道諭令:“可查香料,不可問人。”
這八個字,是默許,也是警告。
是帝王給予的有限特權,更是他劃下的生死紅線。
雲漪明白,這潭水遠比她想象的更深,牽涉之人,或許連皇帝都需忌憚三分。
幸而,她有容嬤嬤。
這位在宮中生活了一輩子的老人,對宮闈秘辛了如指掌。
在她的指引下,雲漪避開所有耳目,像一縷青煙,潛入了戒備森嚴的內務府庫房。
庫房內彌漫著陳腐的香料氣味,一排排紫檀木架上,密密麻麻地陳列著來自天南地北的貢香。
雲漪直奔主題,翻檢著曆年香料的入庫記錄。
很快,她便發現了端倪——所有標注為“淨心安神”的香品,無論形態、包裝如何變化,其源頭都指向同一個地方:城郊一座由廢棄道觀改建的煉製坊。
而在對應的簽收簿上,一連串顯赫的名字伴隨著他們獨有的私印,赫然在列。
那朱紅的印記仿佛是凝固的血,烙印著一個龐大的、無形的網絡,其間甚至有幾位宗室親王。
正當雲漪心神劇震時,一直安靜跟在她腳邊的墨影突然弓起身子,對著角落裡一堆塵封的舊香囊發出了低沉的嘶吼。
它琥珀色的瞳孔縮成一條豎線,猛地撲上前,爪子連連抓撓其中一隻繡著纏枝蓮的錦囊。
雲漪心中一動,立刻取下那隻香囊。
它看起來平平無奇,但墨影的反應絕非偶然。
她小心翼翼地拆開緊密的縫線,在夾層中,指尖觸到了一層極細的粉末。
她撚起少許,置於鼻尖,一股微弱卻熟悉的金屬腥氣鑽入鼻腔。
鉛汞混合物,其比例與從公主血液中驗出的毒物,分毫不差。
鐵證如山。
當晚,雲漪回到公主寢宮,看著為自己端來安神湯的容嬤嬤,狀似無意地問道:“嬤嬤,您平日裡也用這淨心香嗎?”
容嬤嬤端著托盤的手猛地一抖,湯水險些濺出。
她臉色煞白,嘴唇翕動,眼神裡是無法掩飾的驚恐,最終失聲迸出一句:“你怎麼知道……我夜裡也常做噩夢,夢見一群沒臉的孩子,一個勁地拉我往下跳,要我陪他們去井裡……”
雲漪心頭猛地一沉,立刻扣住她的手腕,三指搭上脈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