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玉婙的心驀地一落。
果然,還是為了這樁婚約。
前世,這紙婚約如同枷鎖,既是她向上攀爬的階梯,也是最終勒死她的絞索。
今生,她避之唯恐不及。
商玉婙抬頭,眼裡湧上些許淚光,卻又強忍著不讓它落下:“夫人……玉婙自知身份卑微,父母早逝,無依無靠,若非國公府收留,早已不知流落何處。太子殿下天潢貴胄,玉婙從未敢有非分之想!”
李夫人仔細觀察著她的眼神。
那裡麵,隻有惶恐與自卑,並無半分不甘或怨恨。
“好孩子,我知道你是個明白人。並非夫人我狠心,隻是這婚姻大事,講究門當戶對。什衣是我護國公府正經的嫡女,身份尊貴,與太子殿下正是良配。你……唉,你放心,夫人我定會為你尋一門妥帖的親事,斷不會委屈了你。”
妥帖的親事?
無非是那些需要靠護國公府提攜的沒落世家,或是想要巴結護國公府的官員庶子,將她當作一份人情送出去罷了。
商玉婙心底漠然:“玉婙全憑夫人做主。隻是……”
她欲言又止。
“隻是什麼?”李夫人挑眉。
“隻是這婚約,畢竟是早年定下,雖未明言對象,但外界多有猜測是玉婙……若驟然換成二小姐,隻怕會惹來閒言碎語,對二小姐名聲有損。”
商玉婙怯生生地提出擔憂,完全是一副為徐見伶著想的模樣。
李夫人聞言,反倒一笑。
這正是她找商玉婙來的另一個目的。
她需要商玉婙“主動”且“心甘情願”地退出,甚至要幫助徐見伶順利接手這樁婚約,堵住悠悠眾口。
“你能想到這一層,可見是真把什衣當姐姐了。”
李夫人語氣更加柔和,“所以,春日遊樂便是個極好的機會。屆時,你要多與什衣在一處,讓所有人都看到你們姐妹情深。更要讓所有人都看到,什衣是多麼優秀,多麼適合站在太子身邊。至於你……”
她頓了頓,“隻需安安分分,做個不起眼的陪襯便好。那些詩會、才藝,你便不必出頭了,多讓什衣表現。你可明白?”
商玉婙:“玉婙明白。隻是……若蓮蓮與他人有情,可否請大夫人為小女做主,主持婚嫁之事。”
“這是自然。”
李夫人徹底放下心來,親自從手腕上褪下一隻成色不錯的玉鐲,套在商玉婙纖細的手腕上,“這個你拿著,算是夫人賞你的。記住你今日說的話,隻要你乖乖聽話,護國公府不會虧待你。”
冰涼的觸感貼在皮膚上,商玉婙隻覺得像是被毒蛇纏住。
“謝夫人賞賜,玉婙告退。”
走出琉秀苑,夜風一吹,商玉婙才發覺自己的後背已被冷汗浸濕。
放棄婚約,正合她意。
回到聽雪苑,翹兒還在等她,見商玉婙臉色蒼白,手腕上卻多了一隻貴重的玉鐲,不禁好奇:“小姐,夫人跟您說什麼了?這鐲子……”
“沒什麼。”商玉婙打斷她,取下玉鐲隨手放在妝台上,仿佛那隻是件尋常物件,“隻是囑咐我春日遊樂時好好陪著二小姐。”
商玉婙在屏風後換衣:“翹兒,你跟我多久了?”
翹兒一愣:“自小姐入府,奴婢就跟著了,有七八年了吧。”
“七八年……時間不短了。”
商玉婙緩緩道,“你可知道,在這深宅大院裡,什麼最重要?”
翹兒眼珠轉了轉:“是……是得主子歡心?”
商玉婙輕輕搖頭:“是活著。安安穩穩地活著。有時候,看到的、聽到的,未必是真的。管不住嘴巴和心思的人,往往活不長久。”
翹兒心頭一凜,看著小姐那雙漆黑沉靜的眸子,突然感到一陣恐懼。
她慌忙低下頭:“奴婢……奴婢明白了,奴婢一定謹記小姐教誨,管好自己。”
“明白就好。退下吧,我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