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玉婙半點沒有她這般年紀的小姑娘的膽怯,手上的動作加快了些,利落地擦拭著膿血和汙物。
好疼……
恕攸咬緊了下唇,嘗到了更濃的血腥味。
他看著她近在咫尺的側臉。
麵紗隨著呼吸微微起伏,露出的那截脖頸,在昏黃的光線下白得晃眼。
這裡沒有風,好像也不隻是呼吸在動。
“為什麼……救我?”
他喘著粗氣,沙啞破碎:“看我…可憐?”
商玉婙:“你覺得自己可憐?”
恕攸一噎,不置可否。
他不怕自己可憐,隻怕自己活不下去。
商玉婙不再說話,拿出了一把小巧鋒利的匕首。
恕攸眼神一凜,下意識進入防禦狀態。
然而,那匕首沒有帶來預想中的死亡。
“菩薩……可不會用刀。”
聞言,商玉婙終於抬眸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依舊沒什麼情緒,卻讓恕攸的心跳漏了一拍。
“我也沒說我是菩薩。”
商玉婙在麵紗下輕輕笑了下:“彆動。”
她是誰?
為何會來救他這樣一個卑賤的馬奴?
她想要什麼?
無數疑問盤旋,但恕攸知道,現在不是問的時候。
恕攸垂下眼睫,掩去眸底翻騰的暗色。
當商玉婙把水囊遞到他唇邊時。
他沒有抗拒,就著她的手,貪婪地吞咽著甘甜的清水。
水流過喉嚨,帶來前所未有的慰藉。
“活下去。”少女在他耳邊低聲說,氣息拂過他敏感的耳廓,“隻有活著,才能拿回你想要的一切。”
商玉婙將水囊和剩下的東西塞進他手邊的乾草裡,站起身。
“我會再來看你。”
說完,她毫不留戀地轉身,吹熄火折子,身影消失在門簾之外,仿佛從未出現過。
棚屋重新陷入黑暗和死寂。
隻有身上被妥善處理的傷口,口中殘留的清甜,以及手邊那些救命的物資,證明著剛才的一切不是幻覺。
恕攸躺在冰冷的草堆上。
後背依舊火辣辣地疼,身體依舊滾燙。
但胸腔裡那顆被恨意浸透的心,卻以一種陌生的頻率劇烈地跳動著。
他抬起手,還殘留著她身上那抹香氣。
“小菩薩……”
阿攸咀嚼著這三個字,蒼白的唇邊勾起與他年紀不符的、邪氣而又依賴的弧度。
黑暗裡,少年漂亮的眼眸中,陰鬱的戾氣漸漸被一種更偏執的情緒取代。
管她是菩薩還是羅刹。
既然闖入了他的地獄,給了他一絲光亮。
那就……彆想再輕易抽身了。
商玉婙剛換下沾著馬場乾草碎屑的粗布衫。
翹兒就端著溫水進來,眼神裡滿是按捺不住的好奇與擔憂,放下銅盆便湊上前:“小姐,您總算回來了!”
商玉婙接過帕子擦了擦手,說道:“不該說的,不要說。”
“奴婢知道,”翹兒歎了口氣,又忍不住追問,“小姐,您費這麼大勁幫他,到底是圖什麼呀?他就是個身份低微的馬奴,就算養好了傷,也幫不上您什麼大忙吧?”
商玉婙抬眸看向窗外,月色正透過窗欞灑進來,在地麵映出細碎的銀輝。
“誰知道呢?”
她輕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