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翻一具。不是。
第三具……是他娘。
她被塌方的石頭砸中了頭,麵目已毀,但那件補了七塊補丁的藍布衣裳,他認得。
楚昭抱著她,把臉貼在她冰冷的額頭上,一滴淚滑落,砸在雪地上,瞬間結冰。
“娘……我帶你回家。”他輕聲說。
他背起母親的屍身,一步一步,走回寨中。
寨中無人,隻有火在燒,風在吼。
他走進自家那間破屋,將母親輕輕放在床上,蓋上那床唯一完好的被子。
然後,他掏出那塊青光石,放在桌上。
石頭發著微弱的光,像一顆跳動的心臟。
楚昭盯著它,忽然覺得它像極了父親臨死前,眼中最後的光。
他伸手去拿。
就在指尖觸碰到石頭的瞬間——
“嗡!”
一道無形的波動從石中炸開,楚昭腦中劇痛,仿佛有萬千鋼針在刺。他眼前一黑,撲倒在地。
恍惚間,他看見一個身影立於虛空。
那人一襲黑袍,背負一柄鏽跡斑斑的古劍,身形模糊,唯有雙眸如兩輪冷月,照徹九幽。
“誰……”楚昭艱難開口。
那人低頭看他,聲音如雷鳴,又似劍鳴:“你,想報仇嗎?”
楚昭渾身一震,嘶聲道:“想!我想殺光他們!殺光玄鐵宗!”
“那你,可願以命換鋒?”
“何意?”
“我賜你一道劍意,可讓你踏上殺伐之路。但此道凶險,九死一生,且需以血飼劍,以命養鋒。你若中途退縮,必被反噬,神魂俱滅。”
楚昭沒有猶豫。
他抬頭,眼中已無淚,隻有火。
“我楚昭,若有一日心軟,便如此石!”
他抓起青光石,狠狠砸向地麵!
石碎,光滅。
黑袍人微微頷首:“好。從今日起,你走的路,叫——斬道。”
話音落下,他抬手一指,一縷銀色劍光沒入楚昭眉心。
楚昭如遭雷擊,全身抽搐,七竅流血,卻死死咬牙,不肯昏厥。
不知過了多久,他緩緩爬起,走向屋角。
那裡,有一柄生鏽的柴刀,是他爹生前砍柴所用。
他握住刀柄,走出屋外,來到寨前空地。
雪未停。
他舉起柴刀,一刀劈下!
“嗤——”
刀刃入地,隻留下淺淺一道痕。
楚昭不語,拔出,再劈。
一刀,又一刀。
柴刀崩口,他換另一麵。
手裂了,血染紅了刀柄,他不管。
肩酸了,臂麻了,他不停。
他要練。
練到一刀能斷石,十刀能裂地,百刀能——
斬人!
夜漸深,火將熄。
黑石寨的廢墟中,隻有一個少年,持一柄鏽刀,一遍遍劈砍著凍土。
每一刀,都像在呐喊。
每一刀,都像在發誓。
而他眉心深處,那一縷銀色劍意,正緩緩流轉,如蟄伏的龍,等待——
出鞘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