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親……”
一個軟糯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雲芷清醒過來才發現天已大亮。她轉身看見蕭澈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醒,眼睛揉著站在她的身後。
澈兒睡醒了?雲芷馬上把書收了起來,遮去了自己一夜未眠疲累的神情。
蕭澈卻走上前來,踮起腳尖,伸出小手撫上她的臉頰。
“娘親,不睡覺。”他的小眉頭皺著,滿是擔憂。
“娘親在看書。”雲芷牽起他的小手,觸手一片溫暖。
娘親辛苦。蕭澈從她身後轉了過來,模仿平時雲芷給他的捶背手法,兩隻小小的手掌輕巧、笨拙地拍打在她的肩上。
“澈兒給娘親揉揉,就不累了。”
但是那力道輕的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但是一下下,都是敲在雲芷心裡最柔軟的地方。
一股酸澀的熱流猛得躥上鼻腔,跟心口處的暖意絞在一起翻湧。
她再也憋不住了,轉身一把將兒子身上軟糯溫熱的小身子抱緊、又緊些,在她看來這好像就是自己在驚濤駭浪裡唯一的浮木。
“謝...感謝澈兒…”她嗓音帶著難掩的哽咽,將臉貼在孩子稚嫩的肩上。
“有你在,娘親什麼都不怕了。”
為了澈兒,為了慘死的父親兄長,為了流放的族人,她隻能撐下去。
不管蕭墨寒的目的是什麼,遞到麵前的橄欖枝她也必須抓住。
……
簡單的梳洗用飯後,王府的生活恢複了表麵的平靜。
雲芷陪蕭澈在院子裡玩了一會兒投壺,心中總是安定不下來。
複審,說來容易。
可新證何來?主證之疑又在何處?
當年的案子由大理寺、刑部、禦史台、三司會審,皇帝親筆朱批,已經成定案。
想翻案,無異於與整個朝堂為敵。
正在她思緒萬千之時,院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
那腳步聲是沉穩的,不急不緩,與林風那種幾乎被風淹沒的輕巧大相徑庭。
雲芷的神經以下子緊繃起來,條件反射般地把正在玩得起勁的蕭澈推到自己背後去,並且目光警惕地看著大門方向。
那人是王府的管家,年紀五十多歲,頭發梳得很整齊,臉上一點皺紋都沒有,身材有些發胖,身穿一件暗灰色的錦緞長袍,走路的時候氣度沉穩。
管家站在門外三步的地方向雲芷躬身施禮。
“雲芷小姐。”
他的聲音平直,像是用尺子量過一般,沒有絲毫起伏。
“何事?”
雲芷將蕭澈的小身子護得更緊了些,冷聲問道。
在這攝政王府,任何一個陌生人的出現,都可能意味著新的風波。
管家仍然低著頭,眼也不抬一句一句地無表情地彙報。
“回小姐,方才太子殿下前來探望。”
太子!
蕭瞻!
這兩個字像是兩根燒熱的鐵釘,生生地紮進了雲芷耳朵裡,她腦中轟一聲炸響,眼前一陣發黑。
他怎麼會來?
親手將毒酒送至她麵前,笑看著她咽氣的男人!死在她手中的男人,在她死後,任由雲家被誣陷,滿門忠烈變成階下囚的夫君!
他竟然還有臉來!
一股惡臭加上滔天恨意的寒氣從腳底竄到天靈蓋,雲芷握著蕭澈肩膀的手不自主的緊了緊,指節咯吧作響。
蕭澈疼得不行,可懂事的他沒有哭出聲來,隻是仰著小臉兒,擔憂地望著她突然慘白的臉色。
管家對她反應不以為意,就像說今天天氣怎麼樣一樣,還是用他那種機械的聲音說道。
“王爺有命。”
他頓了頓,這短暫的停頓在此刻卻顯得格外有分量。
“王爺說,您身子不適,不便見客,已將太子殿下請回了。”
雲芷猛地一怔。
被請回了?
蕭墨寒……把蕭瞻趕走了?
她想了很多種情況。蕭墨寒可能會借機羞辱她,把她推到一邊去看蕭瞻這對“亡命鴛鴦”怎樣相處,也有可能把她的身份當做一件商品送給太子…
可她唯獨沒想過,蕭墨寒會直接將人擋在門外。
還用了一個如此體貼,又如此不容置喙的理由。
身子不適?
這四個字,是借口,也是道不可逾越的命令,告訴所有人,雲芷,從今往後她屬於攝政王府,她的“身體狀況”由他蕭墨寒說了算。
太子親臨,竟連府門都未能踏入半步。
這哪裡是拒絕啊,這簡直就是當著滿朝文武的麵給太子蕭瞻狠狠地扇了一個大嘴巴子!
一陣詭異的快意,竟壓過了心頭的驚濤駭浪。
雲芷看著眼前這個麵無表情的管家,忽然覺得有些滑稽。
一個魔頭,幫她擋住了另一個仇人。
這算什麼?
驅狼吞虎,還是請君入甕?
雲芷想不通,但那顆被仇恨和絕望浸得冰冷僵硬的心,卻被蕭墨寒的這些莫名其妙的舉動,攪得七上八下。
這個男人,到底想乾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