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眠,在窗戶外麵的天色由墨黑變成了魚肚白,之後又成了一抹清冷的光。
雲芷站在窗邊,看著院子裡凍起來的霜花,一晚上的寒冷已經滲到了她的骨骼裡了,但是她的心卻從來沒有這麼平靜過。
蕭墨寒的羞辱、那枚玉鐲的離開,留下的刺痛,她強忍著不去觸及,有的隻是一意孤行的決絕,他要試探,要看戲,要將她當作棋子玩弄於股掌之間,她偏要順勢而為,在這棋局中另辟蹊徑。
她轉身回到桌子旁,那本《律法孤本》安靜地放在那兒,像一個引人注目的陷阱一樣吸引著她。
她的手伸過去,指尖再次撫過那古舊的封麵,在這一晚之中,她已經把這本書翻閱無數遍了。
蕭墨寒以為留下這本書,是給了她一道催命符,一個警告。
但他錯了。
他給她的,是一把鑰匙。
一把或許能打開王府這重重禁錮的鑰匙。
“娘親……”
一聲軟糯的呼喚從身後傳來。
雲芷轉頭看見蕭澈揉著眼睛,赤著小腳丫站到了她的床沿上,眼睛迷糊著打量她。
澈兒,怎麼不多睡一會兒呢?雲芷走過去把他抱起來,用被子把自己的小腳包了起來。
娘親一晚上沒睡覺。蕭澈的小鼻子在雲芷的頸間蹭了蹭,帶著濃濃的依戀“澈兒感覺到了。“
雲芷的心一軟。
“娘親在想事情。”
怎麼去打跑那個壞蛋爹爹呀?蕭澈仰起小臉,大眼黑白分明,很是認真。
雲芷失笑,掐了掐他的小鼻子。
“就算是吧。”
她抱著蕭澈回到桌邊,指著那本《律法孤本》。
“澈兒,娘親要拿這東西給外公家討個說法。”蕭澈好奇地看著書,小手摸了摸封皮上的字。
“書裡有好吃的嗎?”
“沒有。”雲芷耐心解釋道,“但有規矩,有了規矩,壞人就不會胡作非為了。“那壞蛋爹也得守規矩呀?”
這句話,問得雲芷心頭一震。
蕭墨寒那樣的人,會講究規矩嗎?
他本身就是一個規矩。但是如果這條規矩是自己允許存在的呢?
一個大膽的計劃,被雲芷從腦海裡完全勾勒出來。
她要賭。
賭蕭墨寒的自負。
他想看看,自己這個“掌中之物”能掀起多大的浪花。
靖王府,書房。檀香嫋嫋,空氣凝重得能擠出水來。
蕭墨寒對著山河作畫,筆鋒似刀,墨色沉重,畫中山勢險峻,殺伐之氣甚濃。
“王爺。”門外傳來侍衛的聲音。
“雲芷姑娘求見”,蕭墨寒手中的筆頓了一頓,一滴黑色的墨水掉到了宣紙上迅速向四周擴散開來,把整個畫全部給毀了。
他不露聲色地放下手中的筆,像隻是摧毀了一頁廢紙一般。“請她進來。”
門被推開了。雲芷牽著蕭澈的手,一步步走過來。
今天穿著一襲素白色的裙子,不化妝看上去更加清冷脫俗,也不朝蕭墨寒看去,隻是靜靜地掃視了一遍這間書房。
這裡就是整個靖王府的權力中心,也是困住她的最深牢籠。
“有事?”蕭墨寒的聲音裡聽不出喜怒。
雲芷收回目光,這才望向那書案之後的男人。
他也是一襲黑色長袍,更顯得他深不可測。
雲芷說完之後就從袖子裡抽出一份折疊的紙,雙手捧著遞給了他。
蕭墨寒也沒有起身,隻是看著她。
探究的目光猶如要將人活生生地扒皮拆骨一般。雲芷不懼而迎。
僵持了片刻,蕭墨寒終於抬手,接過了那份文書。
他展開,一目十行地掃過。
隨即,他那深邃的眸子裡,第一次透出了一絲真正意義上的詫異。
“外訪調查?”
他抬起頭,重複著文書上的四個字。
“不錯。”
雲芷的聲音清而有力,“據大周律法典籍上所載,所有牽扯皇親國戚和朝中文武重臣的陳年舊案,如果日後有了新的疑點線索,當事人的家人就可以向宗人府以及三法司提出申請,讓外官去查證。雲家這案,疑點很多,我作為唯一的雲家後人,有權利申請重新調查。”
她的每一個字,都說得鏗鏘有力。
這些話,她昨夜在心中演練了千百遍。
她把在《律法孤本》中,最不起眼,最容易被當權者忽略的一條律例找出來了。
這就是她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