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鋒之上,跳躍著一點猩紅的火光。殺氣在潮濕的空氣中無聲炸開。
雲芷的呼吸頓時一頓。
完了。
她身後的侍衛如沉睡的山嶽,將她的身影完全籠罩在陰影中。
那隻按住刀柄的手,手背青筋暴起,宛如滿弓待發。
剛拿到比命還重的幾片殘頁,就得死在這裡嗎?
對方人多、且為偽裝設伏,顯然有所準備!
但是,在想象之中撲食一般的大砍大殺並未出現。
亮出刀刃的“乞丐”,那雙持刀的手腕卻不受控製地發著抖。
反而向後退了一步,喉嚨裡發出幾聲無用的吼叫聲。
倒不是用來說壯膽,而是用來勸說。
其他的人也都擠縮成了一團,沒有人敢站起來。
他們隻是盯著前麵高大侍衛的臉,眼睛空洞,恐懼極了。
雲芷一根因為害怕已經被拉到極限的神經,突然覺得不對勁。
不。
這並不是殺手的眼神。
殺手的眼睛就像淬過毒的鉤子,準確而致命。
這些人的眼睛陷入獵人的視野陷阱,作為獵物而剩下的隻有絕望和恐懼。
那其實也不是對鮮血的渴求。而是一種對闖入者產生的恐懼。
雲芷胸口一窒。她探過侍衛寬厚的後肩來,又仔細看了看那幾個人。
他們的衣服破破爛爛的,已經很瘦弱了,身上的餿臭味跟雨水的腥味重得都快要悶死人了。
那堆小小的篝火所能發出的暖意少得可憐。他們,真的是些乞丐。
一個因為突然暴雨和突然到訪的不速之客陷入困境的可憐人。
那把刀,並非為了傷人。
也是為了自保。一股莫名其妙的羞愧感襲上心來,燒得她臉紅。
她太緊張了。
雲家毀滅後便像野狼被追一樣,在力儘之後每看到一個風吹草動就以為是陷阱。她伸手在前麵那侍衛的衣袖上拉了一下。
那幾個侍衛沒有動,不過一股幾乎要出鞘的殺意,卻又退了回來。雲芷從他後麵出來了。
這個動作,讓幾個乞丐更加驚恐,幾乎縮到牆角。
“我們沒有惡意。”。
“雲芷有意地將自己說話的語速慢了下來,讓自己的話聽上去沒那麼可怕。
隻是為了躲避一下風雨,等到天明以後就離開。
沒人回答。一片死寂的防備。
雲芷無聲歎了一口氣,袖子口裡掏出一個小布包,裡麵是好多銀子碎沫,又從另一個包袱裡取出用油紙包起的乾糧。
這時這幾人都看著她,她慢慢地往前走了幾步,輕輕地將銀兩還有乾糧放到了地上乾燥的地方。
拿上這些吧。說完之後,她便回到侍衛身後了,又拉開一定距離。寺廟裡靜得讓人害怕。
隻聽篝火燒著時“劈哩啪啦”地響,寺外麵又“隆隆”打起雷來。
最終,一個膽子稍大的乞丐,像壁虎一樣貼著地爬了過來。
他一下子抓起一小塊乾糧,在角裡一閃而回,不加分辨地吃了起來。
一個動了,其他的也跟著騷動。
很快,地上的東西被瓜分一空。
他們看她的眼神,從驚懼變成了某種近乎卑微的感激。
凝固的氣氛,終於開始融化。
雲芷輕輕吐出一口氣,找了塊乾淨的石頭當台子坐了下來,旁邊的侍衛仍然像鐵鑄的門神一般,守護著她的四周。
雨,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
一個拄著木棍的老乞丐,顫巍巍地走了過來。
他才是所有人中唯一自始至終都保持冷靜的一個。
雲芷記得他剛才的眼神老是要無邊際地往她的侍衛那裡瞟,很奇怪的那種審視。
多謝…多謝夫人…老乞丐的聲音沙啞渾濁,仿佛砂紙摩擦發出的聲音。
“舉手之勞。”雲芷淡然回應。
人心如果善良的話,一定有好的結果。老乞丐眼中泛著水光,他停頓了一下,然後用很小的聲音又看了一眼如鐵塔般高大的侍衛。
“這位大人……看著有些眼熟。”
雲芷的指尖瞬間繃緊。
“哦?你見過他?”
“不敢說,不敢說。”
老乞丐連忙擺手說:
“婆婆我眼睛花,可能是看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