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盛寵,礙了皇後的路。”
蕭墨寒終於轉過身來,看向雲芷,那雙黑眸深不見底,不再隻是冷酷的打量,而是濃得化不開的、仿佛能吞噬人的恨意。
“皇後善妒,更善偽裝。她表麵對姐姐親如姐妹,背地裡,卻早已布下天羅地網。”
“她買通姐姐身邊的宮人,在姐姐的飲食中,長年累月地投入一種慢性毒藥。那毒不會立刻致命,卻會慢慢侵蝕心脈,讓人體弱多病,鬱結於心。”
雲芷心頭劇震。
這手段,和皇後用來對付雲家的,何其相似!
都是殺人於無形!
“僅僅如此,還不夠。”墨寒蕭的牙關咬緊,側臉的線條繃得如同一張拉滿的弓,“她要的是一擊斃命,還要讓蘇家與本王,都萬劫不複。”
“她設計了一出‘巫蠱之術’的大戲。”
“一個道士,汙蔑姐姐厭勝媚上,詛咒皇後與尚在繈褓中的太子。”
“禁軍在姐姐的清芷宮裡,搜出了一個刻著皇後與太子生辰八字的木頭人,上麵,紮滿了銀針。”
雲芷倒吸一口涼氣。
巫蠱之術,在任何朝代,都是能讓整個家族灰飛煙滅的潑天重罪。
“物證確鑿,先帝震怒。可他終究對姐姐有情,不願相信,下令徹查。”
“但皇後,怎會給他這個機會?”
蕭墨寒的拳頭,在身側發出咯吱的骨節爆響。
“她用雲家的兵權,封鎖了皇宮內外。再用本王的性命,逼迫姐姐認罪。”
“她告訴姐姐,若不認罪,她便會立刻偽造一道先帝的聖旨,以謀逆之罪,將本王就地格殺。”
一股寒氣從雲芷的腳底,直衝天靈蓋。
用弟弟的命,換姐姐的命。
這根本不是陰謀,這是擺在台麵上的陽謀,是一道無解的死局!
對於愛護弟弟的蘇貴妃而言,她根本沒有選擇。
“姐姐彆無選擇。”
蕭墨寒閉上眼,再睜開時,那雙眸子裡是一片死寂的猩紅。
“她在大殿之上,當著所有人的麵,承認了所有罪名。”
“先帝不信,卻也無可奈何。為了平息朝野,為了給皇後和太子一個交代,他隻能將姐姐廢黜,打入冷宮。”
“姐姐本就中了慢性劇毒,身體早已是強弩之末。再經曆這番誣陷與打擊,心如死灰。在冷宮裡,不過三月,便……去了。”
說到最後兩個字,他的身形幾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那座壓在他心頭十幾年的大山,終於在今天,被他親手掀開了一角,露出裡麵血淋淋的、腐爛的真相。
雲芷看著他。
看著這個權傾朝野,殺伐果決的男人,在提起唯一的姐姐時,所流露出的,那種深可見骨的脆弱與悲慟。
這一刻,她忽然明白了。
明白了他為何如此痛恨皇後,為何步步為營,隱忍多年。
這不僅僅是為了權力。
這是複仇。
為了給他慘死的姐姐,討一個公道!
她也終於明白,他為什麼在聽完自己那番“瘋言瘋語”後,沒有殺了她,而是帶她來了這裡。
因為,他們有著共同的敵人。
因為她的出現,讓他那盤孤寂了十幾年的棋局,看到了新的可能。
密室裡,再次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油燈的火苗輕輕跳動,將兩人長長的影子,投射在冰冷的石壁上,扭曲,交纏。
雲芷強撐的身體,終於支撐不住,順著牆壁,緩緩滑坐下去。
酸痛與疲憊席卷而來,但她的頭腦,卻前所未有的清醒。
她看著他站在供桌旁的背影,這個背影不再隻是冷漠和強韌,又增添了些許說不出的、被仇恨侵蝕的孤寂。
原來他也算一個可憐的人,不知道過了多久之後,墨寒蕭才又開始了動。
他慢慢地轉身,臉上的柔弱早已收起不見蹤影,變得如從前一般冷硬漠然。
隻是那雙眼睛,卻比平生任何一次,都更銳利,更逼人。
他一步步走到了雲芷麵前,高高在上地俯視著她,“既然你已經知道這麼多”,他每一句話都像冰霜一樣落在地麵上,沒有了退路,“我要你,成為我手上的刀。”
他將手伸出來,這隻撫過古卷的手此時帶給人以不可抗拒的壓迫感,並且帶著一點點蠱惑。
“雲芷,你敢不敢陪本王下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