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關處的防盜門發出沉悶的撞擊聲，將最後一絲暖橘色的光暈隔絕在門後。走廊穿堂風卷著雨後的寒風從安全通道口灌進來，降穀零抬手將黑色高領毛衣又往上提了提。領口殘留的暖意被刺骨寒意瞬間吞噬。
聲控燈在他頭頂次第亮起，冷白光線將兩人影子拉長在瓷磚地麵，宛如某種被撕裂的黑色綢緞。
降穀零側過臉對萩原說道：“彆送了。”呼出的白霧模糊了棱角分明的下頜線。
“你準備怎麼上報？”萩原直接開口詢問。剛才在房間裡，鬆田和白木都不是公安，有些事情萩原不好直問。
“你以什麼身份問這個問題？”降穀零聽出萩原的意思，以進為退。
“公安警察。”萩原壓低聲音往前走了幾步拉近和降穀零的距離，同時將音量壓到隻有兩人能聽見。
降穀零閉了閉眼，視網膜上還殘留著方才室內景象的殘影，讓他有些眷戀。誰不喜歡溫暖？他知道自己神智不太清醒。深呼吸幾次，才看向萩原。
“白木和澤田你都要保。那邊你怎麼交差？”萩原神色淩厲，他說話時喉結在蒼白的皮膚下急促滑動，全然不像屋裡那樣柔善可親。萩原是公安零組的成員，降穀零作為他的頂頭上司，保護降穀的安全也是公安零組的首要任務。
“我剛才說的，不是假話。組織現在對於電子信息技術已經有了一位類似的工程師，短時間內應該不會打澤田的主意。並且澤田已經在公安、鈴木集團還有長門集團掛了號。組織不會輕易招惹三個敵人。”
“那停電的事？”萩原追問。
“推給澤田，就說是設備出了問題，導致的停電。”降穀零想了想，“公安那邊就還是老說法：黑客行為。如果細問就推在組織身上也可以。我會想辦法讓組織背上這個黑鍋。”
萩原皺著眉頭：“可行，但是安全嗎？”
降穀零低笑出聲，喉間震動帶起胸腔共鳴，仿佛某種大型貓科動物發出的威脅性顫音：“安全？太奢侈了吧萩原君？我的工作，安全就意味著無所作為啊。”他拍了拍萩原的肩膀：“當初攔著不讓你來，你還非要考進來。現在既然來了，就把那些好逸惡勞、貪生怕死的歹念好好清一清。”
“我也是以公安警察的身份說的。”降穀零看萩原神情恍惚，重重的捶了對方的肩膀一下，“清醒點兒。這和拆彈一樣，不能馬虎。”
萩原被捶的往後退了一步，和降穀零拉開了點兒距離。他被打醒了，臥底的根本沒有安全可言，自己幼稚了。他甩了甩腦袋，看向降穀零，朝他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另外，”降穀零想了想，還是說了，“白木隱瞞的東西，用你那個能讓三歲小孩交出糖果的笑容去套一套。儘快搞清楚真正的原因，即使不上報，我們也要有對策。這種秘密還是少有為好。”
“這次是什麼身份？”萩原想通了，恢複了神色，反手就開始調笑降穀零。
降穀零轉身：“都有。他的能力不被注意是好事，一旦被人覬覦，可不是我們兩個公安能保得住的。”
聲控燈隨著降穀零的遠去，一盞一盞亮起，又一盞一盞滅掉。萩原研二站在走廊裡，不知道在想什麼。
米花飯店2004號房間
顯示屏的冷光在板倉卓臉上切割出深淺不一的溝壑，他盯著代碼行末那個頑固的報錯提示，布滿血絲的眼球突然抽搐起來。中央空調出風口發出哮喘般的嗡鳴，卻吹不散後頸滲出的冷汗。
嘀嗒、嘀嗒
牆上的時鐘顯示448的瞬間，手機在實木桌麵震出蜂鳴。
板倉卓的指尖懸在接聽鍵上方三厘米處顫抖，來電顯示是一串亂碼，仿佛某種來自異次元的詛咒。
猶豫片刻，板倉卓還是摁下了接聽。
“板倉先生，這麼早就起了？還是一直在加班沒有睡？"電流聲裡滲出的女聲帶著蜂蜜般的甜膩，卻讓板倉胃袋裡翻起酸液，整個人觸電般顫抖起來。聽筒裡的女聲還在繼續。
“您該不會忘記我們的約定吧？”
鋼筆從指間滑落，在《軟件架構設計手稿》封皮濺開墨點。板倉卓用左手死死掐住痙攣的右腕，喉結上下滾動三次才發出聲音：“我需要更多時間，那個算法...”
"噓——"聽筒裡傳來打火機開合的脆響，他仿佛看見猩紅指甲擦過銀色zippo的畫麵，"我相信三年前在米花大飯店頂樓，應該有人教過您，對淑女食言的男人會有什麼下場？"
記憶碎片突然刺入太陽穴。那年落地窗外飄著同樣的大雪，穿黑色大衣的男人用伯萊塔抵住他的太陽穴，槍管殘留的硝煙味混著身旁金發女人身上的苦艾酒香。
貝爾摩德那個扮演女明星的魔頭當時也是這樣笑著，接著卻用鑲鑽高跟鞋碾碎了他掉落的眼鏡。
“今天太陽落山前，我要看到郵件。否則....”通話戛然而止的忙音裡，板倉卓發現自己正在啃咬拇指指甲，鐵鏽味在舌尖蔓延。他踉蹌著撲向保險櫃，金屬門打開裡麵放著他積攢許久的大量現金和硬通貨。他顫抖著捧出這些錢，瘋狂的往旅行袋裡麵塞。
“得走！得走！得離開這裡！”
電腦上插著他的u盤，他拔掉之前，迅速地打開保存在u盤裡的日記文件，寫了兩筆。
“大雨轉晴，他們又來了，又來威脅我了。我一定要逃！我一定要逃，我能逃掉嗎？”光標在屏幕上詭異地左右跳動。
板倉卓扯開襯衫領口，鎖骨處新添的抓痕滲出細密血珠。加密郵件發送進度條卡在99，
"叮！"
發送成功的提示音響起時，板倉卓在日記末尾重重打下最後一行：“我們究竟是該成為上帝，還是惡魔？”
晨光刺破雲層時，他靠坐在人體工學椅上凝視天花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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