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田陣平的意識,是從一片破碎的、燃燒著冰藍色火焰的虛無中艱難浮起的。
首先回歸的,是聲音。
不再是血液奔湧的轟鳴或骨骼碎裂的呻吟,而是……一種令人頭皮發麻的、被無限放大的“寂靜”。
他能“聽”到灰塵在光線中飄落的軌跡摩擦空氣的微弱嘶嘶聲,能“聽”到幾米外冰箱壓縮機啟動時內部冷媒流動的汩汩聲,甚至能“聽”到自己心臟每一次搏動時血液衝擊心室瓣膜的、沉悶而遙遠的回響。
這聲音並非來自耳朵,而是直接烙印在他被強行拓寬的意識深處,如同無數根細針紮入神經。
緊接著,是觸覺。
冰冷堅硬的地板透過薄薄的衣物,將每一個微小的凹凸都清晰地傳遞到他的皮膚上,硌得生疼。
空氣的流動拂過汗濕的皮膚,帶來清晰的涼意和摩擦感,細微到如同砂紙打磨。
更讓他瞬間僵直的是,他清晰地“感覺”到身體內部——每一根血管的搏動,每一塊肌肉纖維的輕微震顫,肺部擴張收縮時肺泡摩擦的微妙聲響,胃液在空腔裡緩慢攪動的粘稠感……所有的生理活動都被放大、解析,變成了一種持續不斷的、難以忍受的內部噪音和異物感。
“呃……”一聲壓抑的、乾澀的呻吟從他喉嚨深處擠出。他猛地睜開眼。
視野如同被最高清的廣角鏡頭瞬間懟到眼前,公寓裡的一切細節。
牆紙細微的紋理、地板縫隙裡的積塵、天花板上燈罩裡一隻死去的蚊子的輪廓、甚至空氣中懸浮微粒的形狀,都無比清晰、銳利地衝擊著他的視網膜,信息量大到讓他瞬間頭暈目眩,胃部翻江倒海。
然而,這感官的爆炸性過載,在下一秒,就被眼前地獄般的景象徹底凍結了思維。
西拉?
白木就在他身邊蜷縮著。他的頭無力地枕在自己的大腿外側。雙手原本應該是環抱著自己的,現在因為無力垂在了身體兩側。五指微微蜷曲,指尖也沾染著刺目的紅。
那張總是帶著點懵懂或倦怠的臉,此刻蒼白得如同石膏,沒有絲毫血色。
緊閉的眼瞼下是濃重的、不祥的青黑色陰影。
唇角、下頜、鼻孔、甚至眼角……都殘留著蜿蜒乾涸的暗紅血跡,新的、更刺目的鮮紅正從緊抿的唇縫裡緩慢地、持續地滲出,滴落在他自己同樣被大片暗紅浸透的衣襟上。
更觸目驚心的是他的狀態。
白木的身體在無意識地微微抽搐,每一次細微的痙攣都伴隨著壓抑不住的、破碎的嗚咽從喉嚨深處溢出。
鬆田的心臟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然後猛地撕開!巨大的恐慌瞬間淹沒了所有感官過載帶來的不適。
“西拉!西拉!”他幾乎是彈坐起來,動作快得帶起一陣風,完全不顧自己身體內部傳來的、如同剛被拆解又粗暴組裝過的劇痛。
他伸手,顫抖得厲害,小心翼翼地捧起白木冰冷汗濕的臉頰。
觸手的皮膚冰涼滑膩,如同失去生命力的玉石,脈搏微弱得幾乎感覺不到,每一次艱難的呼吸都帶著濃重的血腥氣,短促得令人窒息。
“醒醒!看著我!西拉!”鬆田的聲音嘶啞破裂,帶著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哭腔和絕望的恐慌。他怎麼會忽視這一點呢?
自己能醒來,西拉一定是又超負荷的運用了自己的能力。即使不知道原理,但想也知道,能將自己身體裡的cph4化解,白木一定又進化了。
他試圖用手指擦去白木嘴角不斷湧出的鮮血,但那溫熱的液體仿佛無窮無儘,瞬間染紅了他的指尖。
大腦還在嗡嗡作響,信息過載的眩暈感並未消失,但鬆田此刻所有的感知力都強行聚焦在白木身上。
他能“看”到白木皮膚下細微血管的異常搏動,能“感覺”到他體內能量場如同風中殘燭般微弱混亂,更能清晰地“感知”到那生命之火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熄滅!
同一時間,公安零組臨時指揮中心
降穀零焦躁地扯開一絲不苟係著的領帶,眉頭擰成一個死結。他麵前的通訊台上,數個加密頻道都顯示著刺眼的紅色“無響應”狀態。
“鬆田!白木!聽到請回答!”他對著加密耳麥,聲音壓著怒火和越來越濃的不安,已經重複呼叫了無數次。公共頻道裡隻有電流的沙沙聲。
他猛地切換加密通訊器,直接呼叫萩原研二:“萩原!鬆田和西拉的定位信號消失了!最後位置就在公寓!我呼叫無應答!”
通訊器那頭傳來萩原研二同樣凝重的聲音:“定位消失?強製離線?還是信號乾擾?”
“我已經讓弘樹去查了。”降穀零的聲音有些乾啞,“最後信號消失前無異常乾擾!公寓樓外公共監控未發現強信號屏蔽裝置!公寓內部…,他們的智能安防係統被手動鎖定了最高級隱私模式,外部無法接入查看!”
“手動鎖定?”萩原研二的聲音瞬間沉了下去,“他們出事了!我得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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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穀零點頭:“去吧,我馬上協調附近巡邏組封鎖支援!注意安全!”
“收到!”萩原研二猛地站起身,一把抓起椅背上的外套,眼眸裡再無半分平日的輕佻,隻剩下冰封般的銳利和焦灼。
定位消失!通訊離線!連白木親手設計的智能安防都鎖死了!這絕不是鬆田或者白木會開的玩笑!
不安如同冰冷的藤蔓纏繞上心臟,越收越緊。
萩原研二衝出指揮中心,腳步快得如同疾風。他一邊狂奔向自己的車,一邊再次嘗試撥通鬆田的手機。
依舊是冰冷的女聲提示關機。
“小陣平……西拉醬……你們這兩個混蛋……千萬彆出事……”他低聲咒罵著,帶著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顫抖,一腳油門,白色的馬自達如同離弦之箭,撕裂夜色,朝著公寓的方向疾馳而去。
車窗外的霓虹飛速倒退,模糊成一片焦慮的光帶。
公寓內
鬆田陣平像一頭被困的受傷野獸,在狹小的客廳裡瘋狂翻找。沙發墊被掀開,茶幾被推開,抽屜被粗暴地拉開……沒有!他的手機不在!白木的手機也不在視線範圍內!
“該死!該死!”他低吼著,汗水混合著尚未完全乾涸的血跡從他額角滑落。每一次劇烈的動作都牽扯著身體內部如同被無數鋼針穿刺的劇痛,但他完全顧不上了。
白木的呼吸越來越微弱,每一次間隔都長得讓鬆田的心臟幾乎停止跳動。他不能等!他必須聯係上救援!
他的目光猛地掃過廚房——座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