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在黎明前終於耗儘了最後的瘋狂,轉為淅淅瀝瀝的冷雨,衝刷著彆墅內外觸目驚心的狼藉。血腥味、硝煙味、潮濕的木頭和泥土氣息混合在一起,彌漫在清冷的晨光裡。
阿笠博士帶著驚魂未定的步美、光彥和元太,在幾位當地警員的護送下,先行離開了這片是非之地,返回酒店等待後續安排。
毛利蘭憂心忡忡地看了看柯南和灰原哀,又望了一眼彆墅內沉默對峙的幾人,最終在鬆田陣平低沉而堅定的“放心,交給我們”的承諾下,一步三回頭地跟著隊伍離開了。
她知道,接下來的風暴,已不是她能涉足的領域。
風見裕也帶著零組的精銳小隊幾乎是踩著警署交接的尾聲抵達的。
他穿著筆挺的西裝,在外人麵前,表情嚴肅的好似雕像,他與諸伏高明低聲交談了幾句,銳利的目光掃過被白布覆蓋的賓加屍體,以及撞進客廳、引擎蓋還在冒著微弱白煙的馬自達rx7,最終落在站在屋簷下陰影裡、渾身濕透卻異常平靜的白木身上。
他沒有多問,隻是朝鬆田和諸伏高明點了點頭,便指揮手下迅速、專業地收斂屍體,清理現場關鍵痕跡,並與當地警署完成了複雜的交接程序。很快,載著賓加屍體的車輛便消失在濕漉漉的晨霧中。
彆墅內一時間隻剩下自己人。諸伏高明關上了搖搖欲墜的大門,隔絕了外麵殘留的喧囂和窺探的目光。
客廳裡一片狼藉,破碎的家具、翻倒的雜物、牆上的彈孔和血跡無聲地訴說著昨夜的驚心動魄。空氣沉重得如同灌了鉛。
灰原哀裹著一條薄毯,坐在相對完好的沙發一角,臉色依舊蒼白。她低著頭,茶色的短發垂落,遮住了大半張臉。隻有緊抓著毯子邊緣、指節泛白的手指泄露了她內心的驚濤駭浪。
她不敢抬頭,尤其不敢去看那個站在窗邊的身影。作為頂尖的生物學專家,她看到白木的第一眼就知道他現在的狀態並不算正常。雖然對方的實驗並不是自己所主導的。但年輕的女孩子心就是那樣柔軟。
她對自己做過的事情感到深深的抱歉和悔意。再加上昨晚發生的一切都圍繞她展開,她現在實在不知道怎麼麵對大家。
萩原研二躺在另一張還算乾淨的沙發上,身上蓋著鬆田從車裡拿來的薄外套。
他已經醒了一會兒了,臉色雖然依舊透著病態的蒼白,但呼吸平穩了許多,那雙標誌性的紫灰色眼眸正帶著溫和的關切,靜靜地望著灰原哀。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女孩身上散發的恐懼和巨大的自責。
“小哀,”萩原的聲音還有些沙啞,卻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力量,他伸出那隻曾被斬斷小指、此刻卻光潔完好的左手,輕輕揉了揉灰原哀的頭發,“沒事的。你看,我們都好好的。壞人已經被打倒了。”
灰原哀的身體幾不可察地顫抖了一下,終於鼓起勇氣抬起頭。
她的目光和萩原交彙。
她因為白木的事,和零組的幾位警察已經見過麵。他們知道灰原哀的全部信息。所以被萩原安慰時,委屈有些不受控製的滿溢上來。萩原研二的眼神很溫柔,是和自己姐姐一樣的包容。
似乎在這樣的眼神中犯下的所有過錯都會被原諒。
灰原哀鼓起勇氣抬頭望向窗邊。
白木正站在那裡,背對著眾人,麵朝窗外漸漸亮起的天空。
雨水打濕的淺色頭發貼在蒼白的後頸,單薄的衣衫勾勒出瘦削得近乎嶙峋的肩背線條。他手裡端著一個廉價的塑料杯,裡麵是諸伏高明剛剛倒給他的溫水。
他喝水的動作極其緩慢,極其死板。手臂抬起的高度,嘴唇接觸杯沿的角度,水流進入口腔的速率,甚至喉結滾動的間隔,都像是經過最精密的程序設定。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都精確無比,卻又毫無生氣。
喝水隻是為了滿足生理上的需要,隻要達到某個標準,就會停下,不多一點點也不會少一點點。
灰原哀的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緊,酸澀和難以言喻的悲傷瞬間淹沒了她。
那個會在會場上安慰自己、會因為她的研究突破而露出淺淡笑容的小哥哥,仿佛被某種冰冷的東西徹底吞噬了。
都怪組織,都怪那些該死的研究!灰原哀攥緊了拳頭。她能做什麼呢?她能做什麼呢?她看著坐在沙發上晃腳的柯南。如果讓他變回工藤新一,是不是就能幫到大家?
就在這時,諸伏高明結束了與風見的最後通訊,轉過身來,麵色凝重地看向眾人,打破了壓抑的沉默。他的聲音低沉而清晰,帶著不容置疑的份量:“接到‘零’的最新情報。”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在他身上,連窗邊的白木也微微側過了頭。
“組織高層對賓加的失敗極為震怒。”高明頓了頓,目光銳利地掃過灰原哀,最終停在白木身上,“他們派出了琴酒。”
這個名字如同冰錐刺入空氣,瞬間讓客廳的溫度驟降。
柯南的瞳孔驟然收縮,有些幻痛的摸了一下後腦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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鬆田陣平聽到這個名字,鳧綠色的眼眸中的戰意更甚。新仇舊恨如同岩漿般在他胸中翻湧,幾乎要衝破理智的堤壩。找到他!乾掉他!這個念頭無比清晰而強烈。
萩原的字典裡沒有恐懼,隻有一股打不死就會站起來反咬敵人喉嚨的倔強生命力在瘋狂咆哮。如果不是身體虛弱,他恨不得現在就跳起來,哪怕拖著殘軀也要撲上去和對方拚個你死我活。呼吸變得粗重,胸口劇烈起伏,眼中燃燒的是不死不休的火焰。
緊張的氣氛如同實質般彌漫開來。
諸伏高明是唯一理智的人,他知道琴酒的到來,意味著組織最高級彆的追殺令,意味著不死不休的絕境!以他們現在疲憊的狀態,帶著兩個需要保護的孩子,麵對那個冷酷無情、手段狠辣的頂尖殺手……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壓迫感幾乎達到頂點時。
“不會成功的。”
一個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的聲音響起,如同冰珠落在玉盤上,清脆地打破了緊繃的寂靜。
是白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