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藤宅客廳的寂靜,在門扉合攏後重新沉澱下來,強烈的陽光透過窗扉形成的丁達爾效應,讓赤井秀一好似裹挾在風暴之中。
他高大的身影佇立窗前,墨綠色的眼眸望那幾人離去的背影。
他沒有追問實驗的細節,也沒有追問白木作為實驗體現在的能力和狀態。
白木……或者說“119號”,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部行走的禁忌百科全書。
關於那些實驗、關於他被開發的大腦、關於組織在他身上傾注的瘋狂野心……每一個問題都可能牽扯出足以顛覆認知的黑暗真相。赤井秀一作為fbi的王牌,本能地渴望獲取這些情報,那將是刺向組織心臟最致命的武器之一。
但此刻,他沒有問。這個念頭清晰地浮現在赤井的腦海,帶著一種冰冷的審視。
原因複雜而交織。
首先,是時機。白木的“交易”核心是庫拉索和關於父親的情報。
在對方剛剛提供了父親赤井務武的關鍵線索之後,立刻咄咄逼人地追問其作為實驗體的痛苦過往,不僅顯得冷酷無情,更可能徹底破壞剛剛建立的、極其脆弱的“情報互換”通道。
這不符合他追求效率的準則。獲取白木的信任是長期博弈,操之過急隻會適得其反。庫拉索是眼前的籌碼,而白木……是通往組織核心、乃至可能找回父親下落的另一把更關鍵的鑰匙。
其次,是白木本身。
那個青年身上散發出的非人感過於強烈。
他的平靜、他的邏輯、他那雙仿佛能洞悉一切卻又缺乏人類情感溫度的灰藍色眼眸……赤井秀一見過無數窮凶極惡之徒和訓練有素的特工,但白木給他的感覺截然不同。他不是“人形兵器”庫拉索那種被編程的冰冷,而是一種更接近……“存在”本身的狀態。
至此赤井秀一對實驗體已經有了一些猜測。
最後,是赤井務武。父親的消息像一道強光暫時驅散了赤井心中因明美之死和蘇格蘭犧牲而堆積的陰霾,也暫時壓製了他急迫焦躁的情緒。
尋找父親的下落,是貫穿他生命的另一條暗線。
白木提供的信息,無論真假,都指向了一個明確的方向:二十年前的長野地下研究所,以及組織後續那異常嚴密的掩蓋行動。而且白木更是那場事件的經曆者。赤井秀一對於白木有了一種微妙的情感。
他見過自己的父親,是受過父親恩惠的人啊。
赤井秀一捏了捏眉心,然後從風衣口袋摸出煙盒,磕出一支香煙點燃。
橘紅色的火星在陽光中並不明顯,反而是飄嫋直上的煙氣在陽光中分外清晰。
沒過多久,一輛低調的黑色廂式車無聲地滑到阿笠博士家門口停下。
阿笠博士很快開了門,低聲交談了幾句。
片刻後,公安們小心地攙扶著依舊昏睡、但已換上普通衣物並被簡單偽裝過的庫拉索走了出來。
整個過程迅速、安靜、高效,透著一股訓練有素的專業感。
赤井秀一站在窗簾的陰影後,靜靜地看著這一幕。香煙在他指間緩緩燃燒,灰白的煙灰無聲墜落。
庫拉索,朗姆的“活體記憶庫”,一個價值連城卻也極度危險的“禮物”,就這樣被帶走了。
“合作嗎……”赤井低語,聲音消散在煙霧裡,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複雜。他掐滅了煙蒂,轉身走回客廳的黑暗中。
接下來的風暴,將由公安主導,而他,需要重新梳理自己的棋盤,尤其是那條關於父親的、塵封了二十年的線索。至於白木……他墨綠色的眼眸深處閃過一絲銳利的光。
那個非人的實驗體,他們還會再見的。
公安零組地下安全屋
空氣裡彌漫著消毒水和精密電子設備運行的微弱嗡鳴。光線是恒定不變的冷白色,照在冰冷的金屬牆壁和地板上,毫無溫度。
庫拉索躺在房間中央一張特製的束縛床上。她的雙手和腳踝被柔軟但堅韌的高分子束縛帶固定,額頭的紗布已經更換過,左腿的槍傷也重新處理包紮。
鎮定劑的藥效尚未完全褪去,她兩隻眼睛雖然睜著,但好似沒有什麼神誌,蒼白的臉上眉頭緊鎖,整個人似乎陷在一種半昏沉的狀態,嘴唇無意識地翕動著。聽不清說的是什麼。
諸伏景光站在床邊,手裡拿著一個控製器。風見裕也則緊張地監控著旁邊儀器屏幕上庫拉索的腦電波和生命體征數據。
黑田兵衛如同一尊沉默的鐵塔,立在單向玻璃牆後,獨眼透過玻璃,冷冷地注視著裡麵的一切。
“她的腦域非常正常,沒有人為刺激開發過的傾向。不過她的主管記憶的腦域,神經突觸對於色彩光影的反應異常活躍。”
諸伏景光看著庫拉索近乎白色的長發,吐出一口氣。好在庫拉索不是和白木一樣的實驗體。
“開始。”黑田兵衛冰冷的聲音通過通訊器傳入房間。
諸伏景光深吸一口氣,啟動裝置後,眼神變得無比專注。他上前一步,低聲開始進行言語催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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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庫拉索,”景光的聲音刻意放得低沉平緩,帶著一種奇特的引導力量,“看著它。看著那些光……它們會帶你找到答案。”
天花板上開始出現不同的色塊。
庫拉索的眼睫劇烈地顫動起來,呼吸陡然變得急促。
瞬間,無數細碎、閃耀、色彩飽和度極高的幾何光斑。如同爆炸般充斥了庫拉索的整個視野!
熾熱的紅、冰冷的藍、詭異的紫、刺目的金,強烈的、無序的、超負荷的視覺信息流,再次如同失控的鑽頭,狠狠鑿向她脆弱不堪的記憶壁壘!
“呃……”
庫拉索的身體猛地繃直!束縛帶深深勒進她的皮膚。喉嚨裡發出一聲壓抑到極致的、如同野獸瀕死的嗚咽。
瞪著的兩隻眼睛,瞳孔因劇痛而縮成針尖大小,眼白瞬間布滿了駭人的血絲!
儀器屏幕上的腦電波圖像瞬間變成了一片狂暴的、尖峰林立的混亂景象!刺耳的警報聲尖嘯著響起!
那些色塊隨著移動,逐漸融合消失,最終變成一片慘白。
“啊——!!!”
淒厲到不似人聲的慘叫終於衝破了庫拉索的喉嚨!她像一條被扔上岸的魚,在束縛床上瘋狂地彈動、掙紮!頭顱拚命地向後仰,重重撞擊在金屬床板上,發出咚咚的悶響!額頭的紗布瞬間被重新湧出的鮮血染紅!
混亂的碎片如同決堤的洪水,裹挾著冰冷血腥的氣息,衝垮了一切屏障:
硝煙彌漫的廢棄大樓天台,瞄準鏡裡冰冷的十字線鎖定著一個倉惶的身影……
扭曲的數據流瀑布般衝刷著視網膜,一個低沉扭曲的聲音在腦海深處回響:“……名單……必須拿到……”
陰暗房間裡,一個模糊的輪廓背對著光,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庫拉索,你是我最完美的作品……”
冰冷的槍口抵住一個哀求者的額頭,扳機扣下,鮮血和腦漿濺在臉上……
墜入漆黑刺骨的河水,絕望的窒息感……
最後,是不斷旋轉、破碎又重組的萬花筒光影,與一個名字詭異地重疊、放大、轟鳴:
“朗姆……大人……!”
這個名字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靈魂最深處!
“朗姆大人……朗姆大人!”庫拉索嘶喊著,聲音破碎不堪,充滿了極致的痛苦和一種深入骨髓的、被馴服般的敬畏與恐懼,“任務……任務失敗……屬下……該死……啊——!!!”
劇烈的頭痛再次達到頂峰!她身體猛地一弓,然後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頭般癱軟下去,再次陷入昏迷。汗水、淚水、血水混合在一起,在她慘白的臉上肆意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