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格蘭，原來你沒死。”庫拉索點了點頭，語氣裡有一種淡淡的嘲諷，“你不怕我逃跑後上報給組織嗎？”
諸伏景光搖了搖頭：“我既然站在這裡，就不會怕。”
庫拉索輕笑一聲：“看來公安的人也沒把人當人啊，你勇於赴死奉獻是一回事兒，但體恤下屬是另一回事兒。”說著她的目光偏向玻璃的方向，似乎是想要透過玻璃看到那麵的人。
“是我主動要求審問你的。”諸伏景光的聲音依舊溫和，沒有絲毫被冒犯的波動。
他站在那裡，沒有刻意逼近，高大的身形卻意外地沒有帶來壓迫感，反而像一道沉默的屏障，隔絕了部分審訊室固有的肅殺。他的氣質裡沉澱著一種堅韌的溫柔並且這次審訊目的是“勸降”而不是“施威”。
“所以呢？”庫拉索閉上眼，拒不合作。
“庫拉索，我是知道你的。你在組織期間遭受到了很多的迫害。很多事並非出自你的本願。作為一個曾經潛伏在組織裡的公安，我願意為你進行擔保。”
諸伏景光深吸一口氣，再次開口，聲音比剛才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鄭重：“公安可以給你一個不同的結局。你應該知道證人保護計劃。
我們會抹去你的一切痕跡，給你一個全新的、受保護的身份和生活。
作為交換，你需要成為控訴組織、指認朗姆的關鍵證人。將你所知道的一切，毫無保留地交給司法機構。這是你擺脫‘工具’身份，真正作為‘人’活下去的唯一機會。”
庫拉索沒有想到諸伏景光會和自己說這些，她閉著眼睛沒什麼反應。
“你也想回到正常的生活中去的，對吧？”諸伏景光笑著問，“和孩子們一起玩耍，吃好吃的東西。他們像小鳥一樣可愛，自由。這一切你也可以擁有的。”
他最後的話語，如同一把重錘，狠狠敲在庫拉索被組織冰封多年的心防上。束縛帶下，她的手指幾不可察地蜷縮了一下。
腦海中，冰冷的任務指令、血腥的畫麵、朗姆模糊卻充滿壓迫感的輪廓……與步美遞來的萬花筒碎片、光彥努力解釋魔術原理時認真的小臉、元太傻乎乎卻真誠的笑容……激烈地交織、碰撞。
一個聲音在尖叫：背叛朗姆大人，死路一條！組織無所不能！
另一個微弱卻倔強的聲音在問：工具……也想看看陽光下的世界是什麼樣子吧？
漫長的沉默在冰冷的審訊室裡蔓延。儀器上，庫拉索的心率在經曆了一陣劇烈的波動後，漸漸趨於一種異樣的平穩。
終於，她緩緩抬起眼，異色的雙瞳重新聚焦在諸伏景光臉上。那裡麵，掙紮、恐懼、懷疑依舊存在，但一種破釜沉舟般的決絕，如同冰層下的暗流，緩緩湧動。
“證人保護計劃……”她的聲音沙啞而乾澀，卻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清晰，“……我需要絕對的保證。名字、身份、地點，必須由我最終確認。保護等級必須是最高的，確保組織，尤其是朗姆，無法追蹤到我。”
“可以。”諸伏景光沒有絲毫猶豫，他知道對方鬆口了，“所有細節，將由公安的管理官親自負責，確保萬無一失。”他側頭看了一眼單向玻璃的方向。
玻璃後，黑田兵衛對著麥克風，聲音沉穩有力：“我，黑田兵衛，以公安零組管理官的身份承諾，將動用一切資源和力量，確保證人保護計劃的最高規格執行。”
庫拉索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玻璃，與黑田兵衛的獨眼對視了一瞬。她深吸一口氣，仿佛要將肺腑中積壓多年的冰冷氣息全部吐出。
“好。”一個字，重若千鈞。
“先來說說朗姆吧。”黑田兵衛的聲音從擴音器中傳出。
庫拉索再次睜開眼睛時，語氣裡隻剩下一種近乎冷酷的平靜：“朗姆……他真正的樣子，很少人見過。他擅長偽裝，我也沒有見過他真正的樣子。
不過他在很多年前的一次組織內亂中受過傷，他的慣用手，在處理精細物品或書寫時可能會不太一樣。
他非常謹慎，但極度自負，尤其厭惡失敗和超出掌控的情況。我的失蹤和任務失敗，會讓他像受傷的毒蛇一樣盤踞在壓力核心，隨時準備反擊和‘清理’……也許他現在就在米花町。”
經過一夜的“治療”和“開誠布公”，庫拉索雖然依舊被束縛，但眼神不再充滿抗拒，而是一種帶著疲憊和審視的平靜。
“所以，你們想怎麼利用我？”庫拉索的言語很直白，這樣的聊天方式讓諸伏景光想到了自己的同期。
他的語氣愈發柔和：“你身上的傷需要處理，尤其是腿上的槍傷和頭部的撞擊傷，有感染和顱內風險。我們會安排你以‘特殊證人’身份，轉移到米花中央醫院進行詳細的檢查和治療。當然，這是計劃的一部分。”
庫拉索明白了。這是釣魚的魚餌。
“你還真是坦誠，完全不防備我嗎？”庫拉索有些刻意地點明。
“計劃本身也需要你的配合，”諸伏景光的眼神非常的真誠，“最重要的是，我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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庫拉索盯著諸伏景光的眼睛看了很久，嘴角上揚：“你還是比較適合當警察。”
“什麼？”
“沒什麼。”她看向諸伏景光：“我需要一點‘表演’的提示。”
“保持茫然，對刺激有輕微反應，但無法連貫思考，排斥陌生人靠近，就像你失憶時那樣就好。”諸伏景光溫和地說，“我們會確保‘看護’你的人，也是‘演員’。”
庫拉索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明白了。計劃什麼時候開始？”
“明天。”
晨光熹微，帶著深秋的涼意。
降穀零剛剛結束了便利店的夜班工作，打著哈欠朝自己的公寓走去。金發在晨光中顯得有些暗淡，深膚色掩蓋了熬夜的痕跡，紫灰色的眼眸習慣性地掃視著周圍。
他邊走邊思考著目前的形勢。
組織要調查庫拉索的下落，一定會以白木為原點展開。畢竟白木身邊這兩個家夥公安以及協助人的身份已經是明牌中的明牌。組織沒有針對他們也是想留著這個線頭方便日後的工作。
所以現在自己不管是哪個身份，駐紮在萩原偵探事務所樓下都有異常正當的理由。
就在經過伊呂波壽司店時，一個矮壯的身影正費力地搬著一個沉重的保溫箱往店裡走。那人穿著洗得發白的舊工裝，一隻眼睛戴著粗糙的眼罩，臉上帶著一種底層勞動者的木訥和小心翼翼。是新來的店員？
降穀零的視線在他身上停留了不到一秒，純粹是特工對陌生麵孔的本能掃描。
那個店員似乎並沒有注意到降穀零的存在，搬著保溫箱徑直走進店麵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