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要下雨了!”
伊利亞說,他一手牽著韁繩,一手稍微抬起抵在側額。
細小的雨珠落下,低空飛行的直升機從他的頭頂掠過保持低速前進。
“離影世界的天氣總是讓人心情糟糕。”
伊利亞說,這個距離似乎也隻有在他旁邊與他騎馬並行的陳楚能夠聽見了。
不過陳楚沒回應,隻是稍微壓低身子握著韁繩專心致誌的駕馭馬匹。
“你打算什麼時候把你的事情告訴你弟弟妹妹。”伊利亞側目看向陳楚
“……總得有個時候吧。”
伊利亞聲音不高,卻壓過了雨聲。
陳楚神情微滯,目光仍盯著前方的坡道,沒有立刻接話。雨點順著他的睫毛滑落,模糊了眼底的光。
“沒必要。”他最終低聲開口,語調平穩得近乎冷硬“他們現在該訓練就訓練,該睡覺就睡覺,不需要知道這些。”
“我忽然又覺得你有點不像你的父親了。”
伊利亞的聲音平淡,沒有刻意的試探,卻像一柄鋒利的刀,輕輕劃過夜雨。
陳楚握著韁繩的手指微微一緊,關節在濕冷中泛白,卻沒有抬眼去看他。
雨絲順著鬢角落下,濺進衣領,冰涼得像提醒。
他沉默了很久,似乎在等待一句解釋,然而伊利亞沒有補充,隻催了催馬,讓步伐略微加快。
陳楚的唇線抿得極直,最終隻是深吸了一口氣,將所有話都壓回喉嚨。
夜色深沉,巡邏燈在遠處薄霧中一閃一滅,雨聲密密織成一片,像一層隔絕世事的帷幕。
兩人並騎向前,彼此的沉默比雨更冷。
……
夜雨逐漸密了,細線般落下,攏起的夜霧低得像壓在人背上,濕意滲透軍裝與皮膚,冷得發麻。
隊伍沿著一片窪地緩慢前行,濕草被馬蹄踩得一片泥濘,濺起的泥點順著小腿一路攀到膝下。
東方傾心騎在中列,指尖扣著韁繩,偶爾抬眼看前方的巡邏燈。
可那些燈光時亮時暗,像被水霧吞掉了一半,似乎下一刻就會熄滅在風雨裡。
她眉頭輕輕皺起,下意識偏頭看了眼sydney。
sydney騎行在她右側,姿態一貫挺直,但虹膜裡的淡藍光環卻閃爍得有些頻繁。
“檢測到南向風速變化。”sydney的聲音極低,隻有東方傾心能聽見
“預報模型失效率上升至百分之二十三,建議降低行進速度。”
“問題大嗎?”查克的聲音從另一側傳來,他低低吐出口氣,抹了把被雨水打濕的發絲
“可能就是氣壓波動——”
“不是氣壓。”sydney語速沒有半點遲疑“環境參數正在脫離已知值。”
這句話讓東方傾心心口輕輕一沉。
她抿了抿唇,沒插話,隻微微勒緊韁繩,讓自己的坐騎靠近sydney半步,像是從無形中尋求一份安全感。
隊伍在夜幕裡蜿蜒推進,五十餘人組成的長蛇形馬隊,被夜霧包裹得仿佛隻剩起伏的影子。
細雨落在護甲上,敲出一聲聲細密的低響,節奏單調得讓人想打瞌睡。
突然,後方傳來一聲輕輕的呼哨。
那聲音在雨聲裡極輕,像一片落葉劃過水麵。
“嗯?”陳洛水回過頭疑惑擰起眉毛,聲音不大:“誰吹的?”
沒人回應。
再回頭時,巡邏燈的光霧裡,最後一排戰士的影子竟模糊了一瞬。
好像少了兩個人。
她皺了皺眉,想開口喊,卻被查克一拉住了韁繩,聲音壓得極低:
“彆說話。”
陳洛水一愣,下意識噤聲。
sydney在這一刻抬起頭,瞳孔內的光環閃爍頻率再度上升。
“編號a13、a17的生理數據消失。”
聲音平靜,卻像一記悶雷炸開在東方傾心心口。
“消失?”陳秋水眉頭擰起“是信號乾擾?”
sydney搖頭,虹膜裡的微光沉了下去:“不是乾擾,直接斷了。”
前方的伊利亞沒有回頭,隻抬手壓了壓,示意隊伍保持隊形。
雨聲在這片刻安靜得仿佛被抽空,馬蹄聲和呼吸聲被壓得極低,隻有胸腔的鼓動還能聽見。
行軍速度放緩了,草坡兩側的霧氣卻越來越濃。
燈光被壓在潮濕的空氣裡,射程短得可憐,十米之外幾乎看不見人影。
東方傾心握韁的指尖有些發涼。
她下意識低頭,指腹摩挲外套內側那本小小的日記,仿佛那是唯一還連接著正常世界的東西。
雨線忽然變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