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船駛入亞曆山大港海域時,海麵上飄起了一層薄薄的晨霧。遠處的燈塔在霧中若隱若現,發出“嗚嗚”的汽笛聲,像是在為歸港的船隻指引方向。我趴在甲板的欄杆上,看著港口的輪廓一點點清晰——岸邊的倉庫堆著高高的木箱,英國士兵穿著卡其色軍裝,正站在碼頭邊檢查船隻,當地的商販則推著小車,在人群中穿梭叫賣,空氣中混著海水的鹹濕和香料的濃鬱氣息。
“終於到了。”卡特先生走到我身邊,手裡拎著我們的行李箱,“先找個旅館住下,這三天正好可以看看亞曆山大港的樣子,也順便盯著湯姆。”
我點點頭,目光在人群中搜索著湯姆的身影——他就走在我們前麵不遠處,依舊是那身黑色外套,光頭在陽光下格外顯眼。他手裡隻拎著一個小小的帆布包,腳步匆匆,沒有回頭,也沒有和任何人說話,像一個獨行的影子,和船上那個偶爾還會點頭的他相比,更顯疏離。
“彆多想,”卡特先生看出了我的失落,拍了拍我的肩膀,“戰爭能改變很多人,我見過不少戰友,戰後就像換了個人似的,有的是因為傷,有的是因為心裡的坎過不去。”
我想起在索姆河的戰壕裡,湯姆把最後一塊巧克力塞給我的時候,他笑著說“喬,你還小,得多吃點”;想起他教我怎麼用刺刀,怎麼在炮火中找掩護;想起我們一起在戰地醫院養傷,他給我講他家鄉的農場,說戰後要回去種小麥。可現在的他,眼神裡沒有了當初的熱情,隻剩下警惕和冷漠,像隔著一層厚厚的冰。
我們跟著人流下了船,在港口附近找了一家小旅館。旅館的老板是個埃及人,叫穆罕默德,會說一點英語,熱情地給我們介紹房間:“二樓有兩個單間,都有窗戶,能看到街上的風景,很安靜。”卡特先生特意跟老板強調“要兩個單獨的房間”——他知道我有怪癖,從戰爭後就不能和彆人同房睡,一看到身邊有人,就會想起戰壕裡擠在一起的夜晚,想起那些在睡夢中再也沒醒來的戰友。在雅典的時候,他也特意給我們開了兩個房間,這份細心,讓我心裡暖暖的。至於我的怪癖,很簡單我是女人!
我的房間不大,牆壁是淡藍色的,掛著一幅畫著金字塔的油畫,窗戶下麵放著一張木質書桌,陽光透過窗戶灑在桌子上,留下一塊金色的光斑。我把行李箱放在牆角,拿出露易絲的信和那張地圖,輕輕放在書桌上——地圖上的楔形文字在陽光下顯得格外清晰,像是在訴說著古老的秘密。我摸了摸脖子上的銀質鑰匙,又想起了湯姆手裡的那張地圖,心裡滿是疑惑:他為什麼要隱瞞?他去希拉古城到底是為了什麼?
接下來的三天,我和卡特先生的生活很有規律。白天,我們會在亞曆山大港的街頭閒逛,看看這裡的建築——有白色的殖民時期洋房,有帶著圓頂的清真寺,還有堆滿貨物的市集。卡特先生會給我講這裡的曆史,說亞曆山大港是亞曆山大大帝建立的,曾經是地中海的貿易中心,現在還能看到當年的燈塔遺址。我們還會去港口附近的咖啡館,點一杯埃及咖啡,看著來往的人群,偶爾能看到湯姆的身影——他總是一個人,要麼在碼頭邊徘徊,要麼在書店裡翻看書籍,從不多停留,也不與人交流。
晚上,我們會去旅館附近的一家小酒館消磨時間。酒館不大,木質的吧台,牆上掛著煤油燈,燈光昏黃,卻很溫暖。裡麵大多是當地人,有的在喝酒聊天,有的在玩紙牌,還有一個老人在角落裡彈著烏德琴,琴聲悠揚,帶著一絲淡淡的憂傷。
第三天晚上,我們剛走進酒館,就聽到了熟悉的英語——三個英國人坐在靠窗的桌子旁,正聊得熱火朝天。一個穿著西裝、戴著金絲邊眼鏡的男人,看起來像是個律師,手裡拿著一杯威士忌,正說著埃及金字塔的秘密;他旁邊的老人穿著一件羊毛外套,頭發花白,戴著一頂軟呢帽,應該是那個考古學教授,手裡拿著一本筆記本,偶爾會補充幾句;還有一個年輕小夥子,背著一個帆布包,是教授的學生,手裡拿著一杯啤酒,聽得很入迷。
“……我跟你們說,埃及的金字塔裡肯定還有秘密,去年我在吉薩看到考古隊挖出了一個石棺,裡麵的木乃伊保存得完好無損,”律師的聲音很大,帶著幾分興奮,“不過要說神秘,還是印度的泰姬陵,那愛情故事,嘖嘖,真是感人。”
“泰姬陵算什麼,”教授放下筆記本,喝了一口咖啡,語氣裡帶著學者的嚴謹,“要說古老,還是巴比倫的空中花園——不過啊,依我看,那就是個傳說,根本不存在。你想啊,把花園建在天上,還得有灌溉係統,巴比倫人再厲害,也不可能做到吧?”說完,他和律師、學生都哈哈大笑起來。
我和卡特先生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興趣。卡特先生拉著我走過去,笑著說:“抱歉打擾了,我們剛才聽到你們在聊空中花園,能不能加入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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律師愣了一下,隨即笑著點頭:“當然可以,坐吧!我叫戴維斯,是個律師;這位是克拉克教授,考古學家;這是他的學生,彼得。”
“我叫卡特,以前是軍人,現在對考古有點興趣;這是喬,我的同伴。”卡特先生介紹道,我們在他們對麵坐下,點了兩杯埃及啤酒。
“你們也對空中花園感興趣?”克拉克教授推了推眼鏡,語氣裡帶著幾分驚訝,“我研究中東考古這麼多年,從來沒找到過空中花園存在的證據,那些所謂的記載,都是古希臘人的誇張描述。”
“我不這麼認為,”卡特先生拿出隨身攜帶的筆記本,在上麵畫了一個簡單的地圖輪廓,“我看過一些資料,美索不達米亞的希拉城附近,有一些古代的灌溉遺跡,說不定就是空中花園的一部分。而且,有記載說,空中花園的建築材料是瀝青和磚塊,這在巴比倫的遺址裡很常見。”
克拉克教授皺了皺眉,剛想反駁,彼得就興奮地說:“教授,卡特先生說的有道理啊!我去年在學校圖書館看到過一篇論文,裡麵提到在希拉城出土過一塊刻著楔形文字的石板,上麵好像提到了‘懸掛的花園’。”
“那隻是猜測,沒有確鑿的證據。”克拉克教授搖搖頭,卻沒有再堅持反駁,而是和卡特先生討論起了巴比倫的曆史,從漢謨拉比法典到尼布甲尼撒二世,聊得不亦樂乎。戴維斯律師偶爾會插幾句,說起他在中東做生意時遇到的趣事,我則坐在旁邊聽著,偶爾喝一口啤酒,心裡想著希拉城的樣子,想著空中花園的秘密。
就在我們聊得正熱鬨的時候,我的目光無意間掃過酒館的角落——那裡有一個陰影,一個熟悉的光頭在陰影裡若隱若現。是湯姆!他坐在一張靠窗的桌子旁,麵前放著一杯沒動過的咖啡,身體微微前傾,正怔怔地望著我們,眼神複雜,有驚訝,有警惕,還有一絲說不出的迷茫,像是在猶豫要不要過來,又像是在害怕被我們發現。
我心裡一緊,下意識地想站起來和他打招呼,卻被卡特先生悄悄按住了手。他給我使了個眼色,示意我彆出聲,繼續和克拉克教授聊天,眼神卻不經意地瞟了一眼湯姆的方向,然後又轉了回來,語氣自然地說:“……所以我覺得,空中花園肯定不是傳說,隻要找到正確的位置,一定能找到證據。”
我慢慢冷靜下來,假裝沒看到湯姆,繼續聽他們聊天,心裡卻亂糟糟的——湯姆為什麼會在這裡?他是不是一直在跟著我們?他望著我們的眼神,到底是什麼意思?他手裡的地圖,和我們的一模一樣,他是不是也在找空中花園?
克拉克教授看了看表,站起身說:“時間不早了,先回去了。卡特先生,喬,很高興和你們聊天,希望以後還有機會討論空中花園的事。”
我們和他們道彆,看著他們走出酒館,然後卡特先生才小聲對我說:“彆回頭,他還在看我們。”
我點點頭,端起啤酒喝了一口,用眼角的餘光瞥了一眼角落——湯姆還坐在那裡,隻是已經轉過去了,背對著我們,肩膀微微緊繃,像是在思考著什麼。
“他肯定是在跟蹤我們,”卡特先生的聲音壓得很低,“而且,他對空中花園的事,肯定知道些什麼。”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我問,心裡又緊張又期待——終於,湯姆的秘密,好像快要浮出水麵了。
“彆著急,”卡特先生笑了笑,喝了一口啤酒,“還有兩天我們就要離開亞曆山大港,去蘇伊士運河了,他既然跟著我們,肯定會和我們一起走。到時候,我們再慢慢觀察,總會知道他想乾什麼。”
酒館裡的烏德琴還在彈著,琴聲悠揚,卻讓我心裡的不安少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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