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筆灰落在講台上,像一層薄薄的雪。我站在講台上,手裡捏著《詩經》講義,嘴裡念著“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目光卻不由自主地飄向窗外——操場邊的柳樹垂著枝條,風一吹,影子落在黑板上,竟和夢境裡湖邊的柳樹重疊在一起。
“陳老師?陳老師?”第一排的女生輕輕舉手,聲音帶著疑惑,“您剛才說《鄭風?子衿》裡的‘悠悠我心’,到底是寫思念還是寫憂愁啊?”
我猛地回神,趕緊翻到講義的那一頁,指尖有些發顫:“是……是思念,也是憂愁。思念裡藏著不安,才會有‘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的追問。”說完,我偷偷攥緊拳頭——這幾天,我總是這樣,上著課就走神,眼前會突然閃過夢境裡的片段:彆墅二樓昏黃的窗戶,蘭英複雜的眼神,還有彆墅門口那個奇怪的雕像——雕像像是一隻展翅的鳥,卻又長著人的臉,底座上還刻著模糊的花紋。
下課鈴響了,學生們收拾書包離開,我坐在講台邊的椅子上,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桌上的搪瓷杯裡,茶水已經涼了,是早上李國棟幫我泡的,他說喝菊花茶能清肝明目,可我這幾天,連眼睛都快要看不清現實和夢境的邊界了。
“敏麗,發什麼呆呢?該去食堂吃飯了。”同事王老師走過來,拍了拍我的肩膀,她手裡拿著兩個飯盒,“今天食堂有你愛吃的牛肉,去晚了就沒了。”
我站起身,跟著她往食堂走。走廊裡很熱鬨,學生們說說笑笑,腳步聲、說話聲混在一起,可我卻覺得這些聲音很遙遠,耳邊總像有個模糊的聲音在說:“去看看吧,去看看那棟彆墅……”
剛走到教室門口,一個穿藍色連衣裙的女生突然攔住我,她看起來二十歲左右,眼神裡滿是認真:“陳老師,我想問問您,您相信前世嗎?我總覺得,我好像記得前世的事,夢裡會出現一個陌生的地方,還有一個陌生的人……”
“前世”兩個字像一道閃電,劈得我大腦一片空白。我呆呆地站在原地,手腳冰涼,眼前突然閃過夢境裡的畫麵:蘭英在彆墅裡彈鋼琴,那個儒雅的男人抱著孩子,還有我掉進湖裡時,冰冷的水裹住身體的感覺。我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麼,卻發不出聲音,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女生眼裡的期待慢慢變成疑惑。
“敏麗?你怎麼了?”王老師趕緊拉了我一把,對女生笑著說,“你陳老師這幾天有點累,要不你下次再問?我們先去吃飯了。”女生點點頭,轉身離開,我看著她的背影,心裡像被什麼堵住了,難受得厲害。
“你剛才怎麼了?臉色那麼白。”到了食堂,王老師幫我打了一份牛肉,放在我麵前,“是不是太累了?要不跟學校請幾天假,好好休息休息?”
“沒事,可能就是有點低血糖。”我拿起筷子,夾了一塊牛肉,卻沒什麼胃口。食堂裡人聲嘈雜,大家圍著桌子吃飯、聊天,牆角的電視機裡正在播放新聞,黑白的畫麵裡,主持人正說著“江城近日開展文物普查工作,重點排查老城區曆史建築……”
“江城”兩個字讓我心裡輕輕一動,我抬起頭,看向電視機。畫麵裡,記者正在一條老街上采訪,街道兩旁是白牆黑瓦的房子,路邊還有賣糖畫的小攤。突然,鏡頭一轉,對準了街角的一棟彆墅——我的心臟瞬間停跳了一拍!
那棟彆墅,和我夢境裡的一模一樣!紅磚外牆,黑色的大門,門口那個奇怪的雕像——展翅的鳥,人的臉,底座上的花紋雖然模糊,卻和我夢裡記得的分毫不差!主持人的聲音還在繼續:“這裡是江城百花街,身後的這座建築名為‘周園’,建於1920年代,是當地保存完好的曆史建築……”
“百花街……周園……”我喃喃自語,手裡的筷子“啪”地掉在地上,眼淚毫無預兆地湧了出來。王老師嚇了一跳,趕緊遞紙巾給我:“敏麗,你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我……我找到它了!”我抓起桌上的飯盒,猛地站起身,聲音都在發抖,“我找到夢境裡的彆墅了!就在江城百花街,叫周園!我要去那裡,我必須去!”
沒等王老師反應過來,我就抱著飯盒往外跑,食堂裡的人都好奇地看著我,可我顧不上這些,我隻想趕緊找到李國棟,告訴他這個消息。
數學係的辦公室在另一棟樓,我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推開辦公室門時,李國棟正在批改作業,看到我滿頭大汗的樣子,趕緊站起來:“敏麗?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國棟!我找到它了!”我抓住他的胳膊,激動得說不出完整的話,“夢境裡的彆墅,在江城百花街,叫周園!剛才電視裡播了,和我夢裡的一模一樣,還有那個雕像,那個窗戶……”
李國棟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他趕緊拿起桌上的毛巾,幫我擦了擦額頭的汗:“真的?太好了!你彆著急,咱們現在就去請假,我陪你去江城!”
他拉著我,找到數學係主任,主任聽我們說完,笑著說:“你們倆啊,工作起來拚命,現在有急事,就趕緊去處理,課我幫你們調一下,放心去吧。”
回到家,我們倆匆匆收拾行李,李國棟幫我裝了幾件換洗衣物,還特意帶了趙醫生開的藥,又往包裡塞了幾個蘋果:“路上吃,彆餓著。”我看著他忙碌的背影,心裡暖暖的,眼眶又紅了——不管我要做什麼,他總是這樣,毫無條件地支持我。
下午兩點,我們開著車出發了——他特意跟同事借了一輛帶汽車,說開車坐火車方便,能隨時停下來看風景。我不禁感慨這個時代沒有經曆過戰爭發展的真好啊,能這麼快的開上汽車了。
“累不累?累了咱們就停下來歇會兒。”李國棟放慢車速,轉頭問我。“不累”,“國棟,你說……到了周園,我會不會真的找到蘭英?會不會知道那個夢到底是什麼意思?”
他伸手拍了拍我的手,語氣很溫柔:“不管能不能找到答案,咱們去了,心裡就踏實了。就算找不到蘭英,能看看你夢裡的地方,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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