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美娟將香腸臘肉熏肝子切好擺盤上了桌，然後開始備午飯。
十二點剛剛一到，許明陽就奪了許仁義嘴裡的煙，點燃了大地紅鞭炮的引線。
鞭炮聲響徹後街前山，遠一點還能聽見陣陣回聲。
幾人捂著耳朵躲在門後，生怕被彈飛的鞭炮炸了，漫天的紅紙屑跟天女散花似的熱鬨極了。
住對麵的胡家老太聽著聲音杵著拐棍出來看熱鬨，笑著打招呼：“老許家的，新年好啊！”
許仁義笑著回了一句：“胡大姐新年好。”
看著許仁義身旁站著許明陽和許明輝，還有一個在店裡忙活的許明宇，羨慕得笑容都有些心酸。
她家胡誌今年過年不回來，也因為不回來，所以她們家裡才能過個好年，不然指不定又是雞飛狗跳的一年。
“老許好福氣啊！”
許仁義樂嗬樂嗬的點點頭，隻有他和何美娟才知道，這福氣都是表麵上的，等到這個年一過，這個家就分崩離析了。
鞭炮響完了，也要開席吃午飯了。
滿桌子肉菜中間擠著一道炒棒菜和豌豆尖湯，許明陽忍不住感歎：“中午都豐盛成這樣，晚上的年夜飯還得了！”
今天一天嘴巴是吃爽了，明天開始不知道要連著吃幾天的剩菜，往後怕是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想吃肉了。
何美娟道：“明天等你大姐一家回來，家裡人也就算到齊了。”
許明陽提議：“那我明天去喊照相館的師傅來拍一張全家照吧！”
許仁義有些動容，應下：“那行，是該照一張全家福，今年家裡添了人口，明輝也回來了。”
“等吃完飯去親家家裡把文韜接回來，我許家的長孫，怎麼能一直住在外家。”
“好。”
自從上次何美娟打了白香蘭一巴掌，白香蘭就一直將孩子養在娘家，估計是有點報複心理的。
她知道許仁義喜歡許文韜，就偏偏不讓他看見。
何美娟倒是覺得住外家也挺好的，給她省了不少事，但許文韜畢竟是姓許的，長時間住在白香蘭的娘家也的確不妥，早晚惹人說閒話。
就算兩人以後要搬出去，孩子也是要留在他們家的，就白香蘭那廚藝和偷奸耍滑的性格，還不知道要將孩子養成什麼樣子。
何美娟道：“好了，大過年的不說這些不愉快的，大家吃菜吃菜。”
許明陽端了酒杯起身，雷曉雲也跟著站了起來。
“趁著大哥不在，我說兩句心裡話。”許明陽道：“我不在這段時間多謝爸媽對曉雲的照顧，我都看在眼裡記在心裡了，以後我們會努力工作，不給爸媽丟人！”
雷曉雲不能喝酒，端了碗熱湯，“爸媽，以前種種咱們以後都不提了，過去的都當過去了，以後日子朝前看，我雷曉雲永遠都會記得爸媽的恩情，以後一定努力回報二老，孝敬你們！”
許仁義看著兩口子滿意的點點頭，“你們小兩口過得好我們當父母的就滿足了，以前是爸偏心，虧待了你，是爸對不起你，以後爸儘量改正，你可不要記恨爸呀！”
許明陽受了這麼多年的冷遇，本來覺得自己心裡是記恨父母的，但許仁義一句話，就讓他這麼多年的心酸委屈通通消散了。
一隻手上的五根手指還有長有短，父母偏心做不到一碗水端平也屬人之常情，許明陽很小就懂得這個道理，也不求父母有一天能轉而愛護自己，隻求自己所作所為能得到一句父母的認可就心滿意足了。
現在許仁義當著全家的麵向自己承認了錯誤，這衝擊不可謂不小，許明陽沒忍住，眼淚唰的就落了下來。
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
許明陽在山城下苦力累到虛脫爬不起來的時候都沒流一滴淚，眼下卻泣不成聲，看得何美娟和雷曉雲也跟著哭了起來。
許仁義用手肘抹了一把淚，帶著鼻音說道：“大過年的哭什麼呀，給外頭聽見還以為我怎麼了！”
何美娟嗔怪道：“你也知道大過年的，瞎說什麼呢！”
“好好好，我瞎說的，咱擦乾了眼淚吃飯，彆因為這點小事影響氣氛。”
幾人將眼淚擦乾，扯出一抹真心地笑來，一時間飯桌子上又籠罩著喜悅的氣氛。
許明輝一個人坐在一側，看著眼前握手言和的一家人有些融入不進去，默默低頭吃著菜。
許仁義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後語氣鄭重的喊：“明輝啊！”
許明輝愣了一下，這才端著酒杯站起來，“爸，我......”
許仁義將他打斷，“客套話就不用說了，爸跟你交代點事。”
反正那些客套話也是違心的，許仁義懶得聽了。
許明輝挺直了脊背，跟接受領導訓話一樣，神情嚴肅，“爸，您說，我聽著。”
“你也老大不小了，不是個孩子了，你想去川城發展爸媽都同意，但是一個人在外記得照顧好自己。不管是累了還是受了委屈，隨時打電話回來訴苦，爸媽雖然是農村人沒文化，但是當你的傾訴對象還是沒問題的。”
許明輝抿著唇不發一語，他還以為今天要聽許仁義說教，卻沒想到是這麼暖心的叮囑。
許仁義自己抿了一口酒，眼眶又紅又脹，語重心長道：“以後你真在大城市裡發達了，爸媽不會去給你添堵，隻希望你彆忘了遠在豐縣祥雲鎮的田埂邊上，還有你一對老父母在默默為你祈福，你若是想回來看看就回，若是不想回來......那就不回來，偶爾想起了打個電話報個平安也就夠了。”
既然小兒子想跟農村劃開界限，那他們做父母的，願意成全他，隻希望他能過得開心自在。
許明輝切身處地的理解到了許明陽剛剛為什麼會那麼想哭了，哪怕是他提前做好了心理準備，也不由得心裡酸脹得難受，但他攥著拳頭，沒讓自己真的哭出來。
許明輝聲音暗啞，回道：“爸，我明白，我在外麵會照顧好自己，也會定期打電話回來報平安的，我不在身邊儘孝的日子，你們照顧好自己，一旦有了假期，我會回來看望您二老的。”
何美娟沒強求，隻是說：“你隨心便好，好好工作，不用過多惦記家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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