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斂星有些急了,“你有這樣的眼力和見識,明明可以以藥入道,前途無量!難道你甘心永遠隻是個雜役,被人呼來喝去,連修煉資源都分不到半點嗎?拜了師,就有更多月俸,有藥材,還能學習高深功法,將來……將來甚至有機會為宗門出力,光耀門楣!”
她描繪著美好的前景,試圖打動雲染。在她看來,這簡直是天上掉餡餅的機會,任何一個有追求的人都不該拒絕。
雲染終於停下動作,側過頭,似笑非笑地看了斂星一眼。那眼神清亮,仿佛能洞穿人心,讓斂星沒來由地心慌了一下。
“小丫頭,你有什麼夢想嗎?”
斂星沉默了一瞬,眼神變得堅定,突然站起來,擲地有聲,鏗鏘有力地說:“有朝一日,我要成為修真界最厲害的藥修,治好師尊和師伯的傷。”
“我要在兩年後的少年英傑榜比賽中一鳴驚人,光大水雲天門楣,讓雲染師祖在天之靈安息,讓欺負水雲天的那些雜碎拜倒在我們麵前,跪地求饒!”
雲染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在聽到斂星這石破天驚的誓言時,瞬間僵在了臉上。
手一抖,拽斷了一根脆弱的草莖。
空氣仿佛凝固了幾秒。
“咳咳咳……”雲染被自己的口水嗆得一陣猛咳,好不容易順過氣,她抬起頭,用一種極其古怪的眼神上上下下打量著眼前這個熱血沸騰、眼神灼亮得能當火把用的少女。
“等、等等……”她掏了掏耳朵,“你剛才說……讓誰在天之靈安息?”
斂星正處於情緒激昂的頂點,聞言挺直腰板,聲音更加洪亮,“雲染師祖!我們水雲天的開派祖師!雖然她老人家早已仙逝,但她的威名與精神永存!我們這些後輩弟子,定要繼承她的遺誌,讓水雲天重現昔日榮光,告慰她老人家在天之靈!”
雲染:“……”真是個好徒孫,孝死你師祖了。
她臉上的肌肉抽搐了幾下,表情複雜得難以形容。“行……行吧。”雲染的聲音聽起來有點飄忽,“誌向……很宏大,目標……很明確。”
這徒孫畫的大餅讓她吃得有點撐,得趕緊做點事消化消化。雲染目光一掃,開始找茬兒,“這片藥田怎麼回事?以前種的冰魄蘭、赤陽參呢?就剩這些破爛了?”
斂星神色一黯:“宗門困難,值錢的藥材早就變賣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也養不起……”
她看著雲染,總覺得這雜役怪怪的,她說的這些藥材自己都沒見過呢?“你……你到底是誰?”
“我?新來的掃地的。”
雲染擺擺手,目光在藥田裡逡巡,忽然眼睛一亮,走到角落幾株同樣蔫吧唧、但形態奇特的紫色小草前。
“喲,居然還有幾株紫雲丁沒死透?生命力挺頑強啊。”
她毫不客氣地伸手就把那幾株看起來半死不活的紫雲丁給薅了,抖抖根部的泥土揣進懷裡。
“哎!那是……”斂星想阻止,這紫雲丁雖然長得差,但也是她好不容易培育出來的,有點舍不得。
“放心,死不了,回頭給你種更好的。”她拔完了手邊最後一棵雜草,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懶洋洋地道:“草除完了。你的丹藥既然成了,就趕緊送去給你師尊吧,彆在我這兒磨蹭了。”
說完,她不再理會斂星,揣著剛才順手采的幾株不起眼的草藥,哼著那不成調的小曲,晃晃悠悠地走了。
“嘖,這小丫頭煉的那爐藥嘛……思路是不錯,可惜啊,治標不治本。”
雲染搖了搖頭,“她倆中的寒毒,陰損得很,跟跗骨之蛆似的,光靠這點溫和藥力,想壓住?門兒都沒有。頂多算是往冰窟窿裡扔了顆小火苗,噗嗤一下就滅了。”
“小丫頭片子,心是好的,就是火候差得太遠。看來,還得我親自出馬,給徒兒們熬一鍋真正的好東西……”
孟婆堂裡,趙管事正指揮著幾個雜役備菜,一見雲染進來,嚇得手裡的菜刀都掉了,結結巴巴道:“太、太上……”
“噓!”雲染一根手指豎在唇前,瞪了他一眼,“彆聲張,借你們灶火用用,熬點藥給們宗主長老喝。”
趙管事哪敢說不,連忙點頭哈兒腰地讓開。隻見這位新上任的太上長老,擼起那破舊的袖子,找了個最角落的小灶台,把她那寶貝紫雲丁洗也不洗,就連泥帶根須扔進一個陶罐裡,又不知從哪兒摸出幾塊黑乎乎、像是樹根又像是石頭的東西,啪啪拍碎,一並扔了進去,加水就煮。
那架勢,不像熬藥,倒像在熬毒。
很快,一股難以形容的、混合著泥土腥氣、草木澀味以及某種辛辣刺激氣味的詭異味道就彌漫開來,幾個正在乾活的雜役弟子被熏得直咳嗽,眼淚汪汪。
趙管事捏著鼻子,壯著膽子湊過去:“太……呃,您這是做什麼?要不……讓小的來幫您?”
“一邊去,彆添亂。”雲染揮揮手,專注地盯著那咕嘟咕嘟冒泡、顏色逐漸朝著墨綠色發展的液體,還用一根筷子攪了攪,那粘稠的程度看得趙管事胃裡一陣翻騰。
這味道實在太上頭,連外麵路過的弟子都忍不住駐足掩鼻,探頭探腦。
有弟子捏著鼻子問:“趙管事,你們這是在煮什麼啊?味道……這麼彆致?”
趙管事苦著臉,小聲道:“是……是給宗主和天璣長老熬的藥……”
問話的弟子瞬間露出了極度同情且敬畏的表情,默默退後幾步,雙手合十,仿佛在給兩位長老祈福——這喝下去,需要何等的勇氣和宗門大義啊!
雲染才不管旁人死活,她估摸著火候差不多了,便把那鍋墨綠粘稠、散發著致命氣息的藥用布包了,連鍋端走。
“搞定!小璿子!小璣子!快來喝藥了!趁熱乎,效果倍兒棒!”
她的聲音歡快地回蕩在山穀中,留下孟婆堂內一眾臉色發青、對宗主和長老報以最深切同情的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