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動靜，他抬起頭，鏡片後的眼睛銳利而精明，緩緩掃過兩人。
他的目光在葉晚知臉上停頓了片刻，又在江行硯身上轉了轉，最後落在他腰間並未完全掩住的短刃上。
“生麵孔啊。”老者放下筆，聲音沙啞得像磨砂紙，“迷路了？還是……有所求？”
江行硯上前一步，擋在葉晚知身前半步的位置，開門見山：“我們找人。”
老者慢條斯理地拿起櫃台上的黃銅水煙壺，咕嚕嚕吸了一口，吐出辛辣的煙霧。
“這鎮子上，每天來來去去的人多了，不知客官找的是哪一位？”
“江景戰。”江行硯吐出這個名字，緊緊盯著老者的反應。
老者抽煙的動作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
渾濁的眼睛在鏡片後眯起，仔細打量了一下江行硯的眉眼。
“姓江？”他意味不明地重複了一遍，煙霧繚繞中，神色有些莫測。
“有點印象。”他緩緩道，卻話鋒一轉，“不過，這裡的規矩，信息不是白給的。”
葉晚知輕輕拉了一下江行硯的衣袖，示意她來。
她上前半步，從口袋裡取出那枚一直微微發燙的暗金三角，輕輕放在櫃台上。
“這個，夠嗎？”
老者的目光驟然聚焦在那枚金屬片上，精明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明顯的波動——那是混合了驚訝、貪婪與極度忌憚的神情。
他幾乎是小心翼翼地伸出枯瘦的手指，觸碰了一下金屬片的邊緣，立刻縮回，仿佛被燙到一般。
然後他把金屬片推還給了葉晚知。
沉默在昏暗的店鋪裡蔓延，隻有煤油燈芯劈啪的輕微爆響。
老者再次深吸了一口水煙，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那小子……幾年前確實來過鎮上。”他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種回憶的腔調，“很慌張，像是在躲什麼東西。打聽過去‘核心回廊’的路。”
核心回廊！
葉晚知和江行硯心中同時一震。
那是之前係統信息裡提到的、接近“初心”核心的區域？
“他去了嗎？”江行硯急問。
“誰知道呢。”老者聳聳肩，“那地方邪門得很，有去無回的多。”
但他話沒說完，目光卻又瞟向那枚暗金三角，猶豫了一下，補充道：“不過，他臨走前，好像在西街的‘留影壁’那兒停留過。那牆怪得很，有時會留下些過往的碎片。”
這像是額外附贈的信息。
葉晚知立刻追問：“西街怎麼走？”
老者咕嚕嚕地吸著水煙，含糊地指了個方向：“出去右拐，走到頭，看到一棵歪脖子老槐樹就是。不過……”
他拖長了語調，煙霧後的眼睛閃著幽光。
“小心點，那地方……最近不太平。聽說晚上總有影子在牆根下晃動，像在……找什麼東西。”
他說著，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葉晚知。
“多謝。”葉晚知收起暗金三角，和江行硯對視一眼，轉身欲走。
“喂。”老者在身後忽然又叫住他們。
兩人回頭。
老者透過渾濁的鏡片看著他們，慢吞吞地，用那沙啞的嗓音添了一句。
“看在那東西的份上，再多嘴一句。”
“如果你們在牆上看到了什麼……彆信，也彆久看。”
“那牆……吃的就是‘念想’。”
說完，他便低下頭繼續擺弄他的水煙壺，不再看他們，仿佛剛才什麼都沒說過。
吱呀——
沉重的木門在身後關上，將萬事屋的昏暗和詭異香料味隔絕在內。
門外依舊是那片永恒的、溫暖的黃昏天光，蟬鳴聒噪不休。
他們按照老者指的方向，快步向西街走去。
越往西，街道越發冷清，行人幾乎絕跡，連蟬鳴都似乎遙遠了許多。
兩旁的建築更加破敗，窗欞破損，仿佛荒廢已久。
果然，在街道的儘頭，他們看到了一麵巨大的、斑駁不堪的青灰色牆壁。
牆下，孤零零地立著一棵枝條扭曲的歪脖子老槐樹，樹葉稀疏。
這就是留影壁。
牆壁表麵坑窪不平，覆蓋著厚厚的苔蘚和歲月的痕跡。
但仔細看去，某些區域的光滑程度異乎尋常，隱隱約約，似乎真的有一些模糊扭曲的影子在緩慢流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