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收拾妥當後,折夏上前傳話:“娘子,主君叫您去守拙堂,一起用早食。”
心中的預料成真,唐嘉玉下意識捏緊了自己的手,暗暗祈禱列祖列宗保佑,若阿父阿母在天有靈,一定要保佑她一切順利。
唐嘉玉揚唇,輕快一笑:“好啊。”
守拙堂裡,龐誠、魏成鈞都在。魏成鈞目光陰鷙,死死盯著她,唐嘉玉就當看不見,給龐誠行禮:“阿父。”
龐誠坐在主位,目光深沉,意味不明,道:“先用飯吧。”
這一頓飯吃得靜默無聲,唐嘉玉不知道那兩人如何,反正她沒吃出來什麼味道。唐嘉玉正用小勺舀杏仁酪吃,龐誠放下碗筷,問:“禁足這麼久,你清醒得怎麼樣了?”
唐嘉玉心裡門清,她把杏仁酪吃完了,才放下湯匙,淺淺拭了拭唇角:“女兒之心早就稟明阿父,沒什麼可清醒的。”
“你鐵了心要跟那個窮小子?”龐誠臉上看不出情緒,說,“如果你執意要招他為婿,唐家的財產你一文都拿不到,你得搬出去和他過苦日子。”
要是普通女子可能會被嚇到,但唐嘉玉隻覺得好笑。若沒有她,連唐家都不會存在,何況錢財?要是龐誠真能放她去外麵,唐嘉玉還要感謝他們呢。
可惜戲還是要做的,唐嘉玉暗暗擰了自己一把,眼中流露出四分愧疚、三分自責、兩分決然和一分堅毅,說:“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隻要能和心愛之人在一起,我什麼苦都不怕。”
龐誠深深歎了口氣,像是為她心疼,又換上了一副慈父麵孔:“嘉玉,你年紀還輕,覺得情愛重要,但為父作為過來人,得和你說些掏心窩的話。情愛都是一時的,等你嫁過去為柴米油鹽發愁,多深的感情都會消磨殆儘。那時候你才會知道,家世錢財才是唯一靠得住的。”
唐嘉玉知道啊,所以她要得到李昭戟,既然要做戲,那就搞定全河東甚至全天下最有權勢的郎君,才不枉她重活一場。
唐嘉玉做出一副貞潔烈女的樣子,決然起身:“阿父,如果你叫我來就是說這些,那便不必說了。女兒告退。”
“等等。”龐誠叫住她,說,“幽州王公子送了帖子來,邀你去城外狩獵。你要看看嗎?”
王榕?唐嘉玉動心了,王榕也受製於李繼諶,若能和王榕坦白身份,他們兩人相互扶持,總好過單打獨鬥。但理智很快壓倒了感情,即便王榕真的送來了帖子,她也不能去,何況這很可能是龐誠在試探她。
唐嘉玉知道此刻肯定有很多人盯著她,恨不得揪出一丁點她對他們少主不是真心的證據。唐嘉玉偏要讓他們失望,她冷若冰霜,目光剛烈,堅定道:“我的心裡隻有李郎。雖然我們還沒有成婚,但我的心已屬於他,若我再看旁的男子,便是背叛他。往後再有其他男子遞來帖子,阿父一應都拒了吧,不必告訴我。”
侍從都露出驚訝之色,唐嘉玉竟然連王榕的帖子都不看了,看來,她真的對少主用情至深。
連龐誠都無話可說了,歎息道:“你當真不後悔?”
唐嘉玉脊背挺直,目光灼亮,發自肺腑:“絕不。”
唐嘉玉頭也不回往外走,身後男子長長歎氣,像是一個妥協的老父親,無奈說:“罷了。你既如此喜歡他,為父怎麼舍得真讓你受苦。你們的婚事,為父允了。”
唐嘉玉眼神驟然發亮,唇邊飛快劃過一絲冷笑。她很快掩飾起來,又驚又喜地轉身,問:“阿父,你說得是真的?”
“當然。”龐誠笑著看向她,撫須說,“但為父有幾個條件。”
唐嘉玉尖叫一聲撲到龐誠腿邊,小女兒意態十足,期待地看著他:“阿父快說。”
“第一,婚事簡辦,等他日後闖出一番事業,再光明正大、三書六禮來下聘。”
唐嘉玉用力點頭:“還有呢?”
“第二,你們兩人要分房住,在他取得成就之前,你們算不得真夫妻。”
唐嘉玉意外了一瞬,她並不在意所謂清白,但李昭戟那邊竟然主動要和她維持界限,算他有良心。
唐嘉玉自然無不可,一口應下:“好。”
“第三,你要上進,不能再像以往那樣混日子了。琴棋書畫都要重新撿起來……”
“好了好了。”唐嘉玉充分演繹一個被寵壞的大小姐,捂住龐誠的嘴,撒嬌道,“哪來這麼多要求,我都要記不住了。我就知道阿父最好了!”
唐嘉玉又開始胡攪蠻纏,龐誠真正要說的話被鬨得無法說完。他無奈道:“你看看你,哪有大人的樣子,還像小孩子一樣胡鬨。”
“以前有阿父在,未來有李郎,我就是要做一輩子小孩。”唐嘉玉笑著依偎在龐誠身上,抬眸,正好和魏成鈞對視。
唐嘉玉很分明地在他眼神中看到了恨和屈辱。唐嘉玉知道,這一次她算是把魏成鈞得罪死了。
但那又如何。
最有價值的棋子已入局,另一個敗軍之將,何足掛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