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是死在你們這兒了,你們店也彆想開。”
他看旁觀的人變得更多,十分不耐煩:“賠我醫藥費我自己去醫院,快點,我告訴不快點給我處理你們今天生意就彆想做了!”
駱盂怒不可遏:“你——”
任舒扯住他的衣服,吸了吸鼻子,擦乾淨眼角的水漬,眼睛被水蟄得有些痛。
她的聲音仍舊溫和:“先生,我們店裡配有監控,您非要這樣的話,可以打12315投訴,我們會配合調查,也可以給你一個妥善的處理方式。”
“你想要錢我也可以給你,但我會報警處理,到時候金額達到數量是可以定罪的。”
……
濕漉漉的手指移開摁壓在台上,自動感應係統關閉,水聲停息,任舒用洗臉巾擦拭著發絲上的水漬,目光落在濕噠噠的眼睫上,眼白處有些泛紅。
她在大學看書太多患有乾眼症,眼睛敏感,稍微些水進眼都會泛紅冒血絲。
“還好嗎?”駱盂站在她旁邊,把手裡的紙巾遞給她。
任舒接過,擦了擦眼睛搖頭:“我沒事,我剛才報警了,如果警察給你打電話,你打給我。”
“行。”
任舒搖頭:“我還有事要先走了,麻煩你了。”
駱盂:“要我送你回去嗎?”
臨近下班,駱盂本來想說一起去吃個飯,但此時任舒大概也沒什麼心情。
放在島台上的手機亮了一下,手機屏幕上隻顯示著備注。
S:【地址:金融大廈中區停車區】
任舒掃了一眼,手指都沒擦乾淨,撈起手機放進口袋裡,朝他搖了搖頭:“不用,後天見。”
駱盂注意到那條消息,猜測會用不同備注的大概是她那個男朋友。
“你男朋友嗎?”
任舒才“嗯”了一聲。
見她沒有要多說的意思,駱盂也就沒多問。
中區停車區就在附近五百米的距離,一輛A牌連號1黑色賓利開出來,任舒打開副駕駛的門,坐上去。
餐廳在臻香閣,開車要半個小時的車程。
車內比那次被送回去的晚上還要寂靜,沒人吭聲,任舒感覺有些透不過氣。
又不知道她忽然閒聊,對方會不會覺得冒犯,於是保持安靜。
任舒跟在厙淩身邊,一前一後進了二樓包間,旁邊服務員畢恭畢敬地詢問厙淩是否需要現在上餐。
“嗯。”
厙淩脫掉西裝外套放在一旁。
服務員:“好的先生。”
包間內變得悄無聲息,任舒一瞬間有些拘謹。
目光落在遠處遠處窗外,一望無際的海岸上有幾輛摩托艇在奔湧,白色帆船尤為吸睛。
等服務員上了餐,任舒才發現全都是清淡些口味的。
她也沒什麼胃口,隻是捏著麵前那杯橙汁喝了一口。
“要給你A錢嗎?”任舒盯著那些精美的晚餐,產生些辜負美食的愧疚感。
“不用。”厙淩才抬眼,目光驟然落在她的眼眶上,“眼睛怎麼了?”
任舒才摸了摸眼睛說:“眼睛?”
上次厙淩也問了她的眼睛。
她暫時忽略掉甜品店的事,解釋說:“我其實有些淚失禁,眼睛很容易泛紅也很容易流眼淚。”
任舒心血來潮提起:“你還記得我大學給我遞過紙巾嗎?我當時不是想哭的,但是止不住。”
說完,又在一瞬間後悔。
現在又不是敘舊的時候。
厙淩覺察出端倪,低眸時視線有些微晃。
“這樣麼。”
厙淩以為她每次的眼淚都是討厭,他每次都不能理解。
“謝謝你請我吃晚餐。”但任舒也沒動筷子,隻是直奔主題地問,“我可以知道原因嗎?”
厙淩身子往後靠了靠,黑色襯衫貼著靠背,手指捏著刀叉晃了下,飲食被打斷時的表情變得冷淡了許多。
他直視她的眼睛,語氣平和,顯得有些冷情:“我會很忙,你也沒有必要在這件事上也委屈自己。”
任舒才恍然,原來他知道。
但任舒並不覺得有什麼委屈自己,她隻是在什麼事情上都有些遲鈍。
他會提出的原因更多是他感覺到不太舒服了。
這道符合她口味的晚餐,大概是他從未退讓過唯一的善待。
任舒又很想知道。
“你有彆人嗎?”
任舒腦海裡想到大學那會喜歡厙淩的人便很多,現在大概也不例外。
他有很多選擇權,當然任舒也有很多,或者他意識到做錯了選擇,不該草率跟她維持這種關係。
厙淩換了個姿勢坐在她麵前,聲音仍舊涼薄,即便坐著的姿態也仍舊因為身高而盛氣淩人。
“為什麼會這樣想。”
任舒被他忽如其來放鬆情緒的反問弄得愣怔了下。
“我想知道,一個舒服的泡友關係是怎麼樣的。”
“不想就不想,不要就不要。”
厙淩又思考了幾秒,說:“更過分的你會無法接受,但我不想心軟。”
任舒才後知後覺。
厙淩沒吭聲,用那雙漆黑的眼看著她。
這一瞬間讓任舒覺得他是一個內心極有標準的人,家庭培養出來的氣度讓他在這樣的關係中也給了對方尊重跟適應對方的平等。
但他又是一個利益至上的商人。
“好吧。”任舒站起身,有些抱歉地說,“我其實沒有什麼胃口,浪費你的晚餐了。”
厙淩:“沒關係。”
任舒離開前,厙淩坐在原來的位置慢條斯理用餐。
她看著他仍舊波瀾不驚的衿貴模樣,想了下說:“我走了。”
“嗯。”厙淩問,“要我送你嗎?”
任舒搖了搖頭說:“不用的,再見。”
又盯著麵前的晚餐,忍不住說:“還有彆人要來嗎?”
厙淩放下刀叉,麵無表情麵色冷硬:“我沒那麼饑不擇食。”
“不…不是,我是說你朋友,你吃得完嗎……”
任舒指了指:“你如果吃不完,可不可以給我打包。”
放在她麵前的那份牛排即便沒動,厙淩也不可能吃了。
“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任舒走到門口,還是有些好奇。
厙淩翹著長腿,西裝褲的折痕落拓在腿邊,他雙手合著放在身前,眉眼不動看著她。
“你說。”
“你還會找彆人嗎?”
任舒覺得這個問題很奇怪,但她很想知道他對炮友關係的認定,回答的結果會讓她重新審視這個人,或許她對他的一些印象有失偏妥。
“不會了。”
“為什麼?”
厙淩看著她的臉,忽然想起那時她站在雨幕街邊,晚上十一點,結束應酬後厙淩坐在車內抽煙,不小心摁到大燈控製按鈕,燈光瞬間把整條街照亮,落在被男友抱著的女孩身上。
那時任舒看過來,似乎也是如此的表情。
厙淩靜靜跟她對視著,說:“不喜歡。”
任舒提著幾個餐盒獨自下了樓,高檔餐廳的餐盒都是檀木金邊,有些重,她盯著遠處高架橋上傳來的車流聲,還有些茫然地想。
就這樣結束了嗎,他們其實還沒做幾次。
厙淩之前的工作重點分部在紐約跟北京,很少來申城,任舒覺得她一個月又一次不錯的體驗對她來說算是一種生活的調試劑。
忽然又沒有了。
或者第一顆牙齒掉了的時候,也是同樣的感覺。
她站在路邊等車,心想或許可以刪掉他的微信,以後也不會有聯係了。
不會有聯係了。
任舒沉了口氣,她沒有意識到自己也鬆了口氣。
打開微信才發現在兩分鐘前,又收到了厙淩發來的新消息。
【任舒,想試試嗎?】
任舒不太明白,【什麼?】
出租車鳴笛聲在耳畔響起,任舒快步走過去上了車,跟司機說了手機尾號,又看到他的回複:
【更過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