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昭便往身上套了件披風,把那瓶養神歸元丹揣進懷裡,趁著夜色出了竹籬院。
如今雲昭自己禦劍其實已經沒什麼問題,隻是大晚上的禦劍挺太招眼,她便順著山階一路步行。走了差不多半個時辰,才到絕劍閣。
如同她上次來時一樣,絕劍閣外分外寂靜,連空氣仿佛都凝固,靈氣中帶著鋒利的切割感。
但上次有夙夜幫她解開結界,這次她自己來,卻沒辦法就這麼進去了。
雲昭站在緊閉的殿門外徘徊了會兒,小聲喊道:“大師兄!”
她感覺自己鬼鬼祟祟的,像在做賊。
……
絕劍閣深處,寒潭密室。
謝長胥盤坐於千年玄冰之上,周身雷光隱現,絲絲縷縷的黑色煞氣正從他的經脈中被逼出,又在觸及寒潭霧氣的瞬間湮滅。
忽然,他緊閉的眼睫微顫。
——有人觸動了殿外的結界。
很輕微,帶著一絲試探和熟悉的氣息。並非強闖,更像是一隻迷路的小獸,在外圍小心翼翼地徘徊。
這個時辰……會是誰?
神識如水銀般無聲鋪開,瞬間籠罩了整個絕劍閣區域。然後,他‘看’到了。
閣外月光清冷,映照著少女纖細的身影。她裹著一件素色披風,像是怕冷,又像是想將自己藏起來,正踮著腳尖,在他緊閉的殿門外來回踱步,一副想靠近又不敢的模樣。
“你的小師妹來了。”
識海裡,夙夜玩味出聲。
她來做什麼?
謝長胥眉頭幾不可察地蹙起。此刻他周身氣息極不穩定,雷殛之傷未愈,體內暴戾的雷霆之力與煞氣正在激烈衝撞,稍有不慎便會失控外泄,任何靠近的人都有可能被誤傷。
這裡不是她該來的地方。
就在謝長胥凝思間,門外的少女似乎下定了決心,做賊似的左右張望了一下,然後極輕極輕地敲了敲門,壓低嗓子,鼓起勇氣喚道:
“大師兄?”
聲音細細軟軟,像羽毛掃過心尖,與他周身呼嘯的雷霆之力格格不入。
謝長胥沉默著。
理智告訴他,他該置之不理,讓她知難而退。
可昭明劍卻不顧他這個主人的意識,為門外的少女打開了結界。
雲昭驚喜地看著結界打開,輕盈地往前邁了兩步,走進院中,邊四下環顧邊喊道:“大師兄?你在嗎?”
庭院深處,樹影婆娑,月光如水傾瀉。
謝長胥不知何時已靜立在廊下,一襲白衣勝雪,麵容清冷如玉,仿佛已與這月色融為一體。隻是那臉色,比往日更顯蒼白幾分。
“何事?”他開口,聲音比這夜風更涼,聽不出絲毫情緒。
雲昭被他驟然出現驚得微微一怔,隨即快步上前,從懷中小心翼翼取出那個玉瓶,雙手遞上,眼眸亮晶晶的:“大師兄,這個給你!是養神歸元丹,……或許對你的傷有幫助。”
她仰著臉,眼中帶著毫不掩飾的關切與期待,像捧著一顆赤誠的心,毫無保留地呈到他麵前。
謝長胥的目光落在玉瓶上,卻並未伸手去接。
“不必。”他移開視線,聲音冷淡,“我的傷,無需此物。”
雲昭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臉上的光彩黯淡了幾分,卻仍固執地舉著:“這是我特意找藥長老討來的…聽說這藥對修複雷霆損傷有奇效……”
“我說了,不必。”謝長胥打斷他,語氣更冷了幾分,甚至帶著一絲不易覺察的煩躁,“拿回去。”
他周身的氣息因這細微的情緒波動而更加冰寒,連空氣都仿佛凝固了。
雲昭被他冷硬的拒絕澆得整個人一愣,慢慢收回手,緊緊攥住了微涼的玉瓶,低下頭。
半晌,小聲道:“……對不起,打擾大師兄了。”
她轉身,背影在清冷的月光下顯得格外單薄失落,一步步朝著結界外走去。
就在她即將踏出結界的那一刻,身後傳來謝長胥依舊清冷,卻放緩了些許的聲音:
“日後無事,不必再來此地。”
雲昭腳步一頓,沒有回頭,隻是輕輕“哦”了一聲,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裡。
庭院重歸寂靜。
謝長胥仍立在廊下,許久未動。
直到確認了那縷氣息徹底遠去,他才垂眸看向方才她站過的地方。
月光下,一枚小巧的玉瓶靜靜躺在青石板上,折射著溫潤的微光。
識海中,夙夜的低笑意味深長:“傷了你小師妹的心,她怕是要回去哭了,你不心疼?”
謝長胥沉默不語,隻指尖微動,那枚玉瓶便無聲地落入他掌心。
他收攏手指,將玉瓶納入袖中,轉身重回那片冰冷的寂靜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