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乃使黃門令收碩,誅之,因領其屯兵。
——《後漢書?何進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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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陽殿的燈影裡,飄著血的味道。
靈帝的手指,劃過白玉鎮紙,冰涼的觸感,讓他想起了何皇後頸後的溫度。
詔書上的朱砂,在燭火下凝成紅字,他忽然覺得,喉頭有些發甜。
“陛下,該添墨了。”
張讓佝僂的背脊,在紗帳上,投下了扭曲的影子。
他捧著歙硯的姿勢,像捧著一顆人心,指尖沾著點點朱砂,在研磨時,發出沙沙的響聲。
靈帝,沒有抬頭。
他正專注地,寫著廢後詔書的第四十七個字。
可他的狼毫,突然沒由來的,在&34;賜一丈紅&34;的,&34;紅&34;字上,頓住了。
朱砂,在宣紙上暈開一朵血花,像極了那年,王美人在咽氣前,嘔出的那口血。
“張讓,你磨墨的手腳……比平日慢了三分。”
靈帝皺眉,像往常一樣,隻要心情不好,遷怒一下身邊的奴才。
便很快,就能讓自己高興起來。
青銅燈台,爆出燈花,張讓的臉在明滅間裂成兩瓣。
左邊,燈火下,還是那個諂媚的老奴。
而右邊,陰影裡,卻好似浮出了詭異至極的獰笑。
&34;老奴年邁手抖,陛下恕罪。&34;
靈帝想笑,可他的瞳孔,突然收縮。
他發現自己握筆的右手,正在發麻,從指尖蔓延的寒意像條毒蛇,正順著經絡遊走全身。
他仿佛看見,詔書上的朱砂字跡,開始扭曲,化作無數猩紅小蛇,正在紙麵遊走。
&34;狗奴才!你.…..在墨裡加了什麼?&34;
“陛下,可記得西域進貢的牽機引?無色無味,遇朱砂……則成劇毒!”
張讓直起佝僂了二十年的腰,影子突然暴漲,好似要將整座寢宮,籠罩在黑暗之中。
“牽機引?”
靈帝一怔,喃喃道:“不是牽機散?”
“牽機散,見血封喉!但有異味……”
張讓侃侃而談的樣子,哪還有方才的謹小慎微。
隻見他傲然道:“牽機引,無色無味,每日添在安神湯裡,六個月,方能見效!”
“那鱸魚燴裡的牽機散……”
靈帝很是想不通,這些要謀害他的人,既然有了無色無味的牽機引,為何還要多此一舉,去用那明顯有異味的牽機散。
“桀桀桀……”
見到靈帝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樣子,張讓,笑了。
笑的,肆無忌憚。
好不容易笑夠了,張讓輕輕拭去眼角,笑出來的淚水,很是善解人意的,揭曉了謎底。
“若不是老奴請皇後,時不時的,找人下一些亂七八糟的毒,然後再由老奴安排人去試毒……陛下,又怎會隻喝,由老奴親手奉上的湯羹哩……”
“你……”
“陛下啊……”
張讓笑意吟吟,輕聲道:“這半年裡,老奴的徒子徒孫,都快用光了……所以呐,陛下是時候,上路了……”
“狗……東……西……”
龍榻四周的鮫綃帳,無風自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