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彧字文若,潁川潁陰人也。祖父淑,字季和,朗陵令;當漢順、桓之間,知名當世。有子八人,號曰“八龍”。彧父緄,濟南相;叔父爽,司空。
——《三國誌?魏誌十》
——————————————
詔獄。
最深處的牢房,終年不見陽光。
空氣中,彌漫著腐臭和血腥味。
荀攸被鐵鏈鎖著,渾身都是血。
他已經被拷問了,一整個日夜。
“說!同謀是誰?”
獄卒用燒紅的烙鐵,抵著他的胸口,獰聲喝問。
皮肉,滋滋作響。
荀攸咬緊牙關,汗如雨下。
不能說何顒,不能說叔父,不能說出任何一個人的名字。
他想起入獄前,何顒托人傳來的話。
“死,或是生不如死。”
他選擇了後者。
“皆我一人所為。”
這是他重複了無數遍的答案。
獄卒冷笑,加大了力道。
在失去意識前,荀攸突然想起小時候,叔父教他下棋時說。
“有時候,棄子不是為了輸,而是為了贏。”
他現在,就成了那顆棄子。
……
棋局之外。
何顒,跪在董卓麵前,涕淚交加。
“卑職失察,竟讓這等狂徒混入府中……卑職,罪該萬死!”
董卓微眯著眼,打量著眼前這個,自己特意用來千金買骨的幌子。
主薄。
也算是待他不薄了!
他……
究竟,是怎麼想的?
“聽說這個荀攸,是你舉薦的?”
“是!”
何顒一口承認,叩首不止。
“但卑職萬萬沒想到,他包藏禍心!還請主公,將卑職一同治罪!”
認錯的態度極誠懇,神色,語氣,舉止,無懈可擊。
這番表演,很到位。
“罷了,起來吧。”
董卓沉吟了片刻,擺了擺手。
“狼子野心麼,防不勝防的。”
他選擇,暫時放過何顒。
因為何顒,在他最微賤時,就與他結交。
這一份情誼,董卓記得。
但更重要的,現在就處置了何顒,擺明了就是打他董卓自己的臉。
是他自己,將何顒提撥成自己的主薄。
以謀逆罪,殺何顒,豈不是告訴天下人,他董卓有眼無珠?
還有,要是連最親近的主薄都離心離德,那豈不是也證明了他董卓,不當人主?
所以,何顒殺不得。
至少,現在殺不得!
就算是要殺,也不能用謀逆之罪,來殺!
董卓麵上不動聲色,心裡,卻是掀起了滔天巨浪。
上一世,自己橫行無忌,淫亂後宮,何顒他們想行刺自己,還算是情有可原。
這一世,自己殺閹人,解黨錮,開倉放糧賑災荒,甚至,連一個宮女的小指頭都沒碰過!
可何顒這些人……
還有汝南袁氏,潁川荀氏,洛陽王氏……
頗是有些意興闌珊的董卓,抬頭望了望天,思緒萬千。
這些日子,董卓想了很多。
可他想的越多,越是想不明白。
都說老子不給天下人活路,可你們天下人,又何曾給老子活路?
賊老天!
原本,還以為是你開眼,讓老子重回一回。
所以,老子忍氣吞聲,就想當一回好人……
可你!
你偏偏,不給老子機會!
罷罷罷……
假好人做不得……
那,老子,便重新,做回惡人!!!
十惡不赦,又如何?
嗬!
左右,不過是個死!
不讓老子活?
那你們,都彆活了!
……
董卓本有些遊離散亂的眼神,逐漸堅定。
堅定到,布滿了血絲。
好似西北荒原上,為了吃飽肚子,連同類,都可以吞入腹中的惡狼。
“文優來信,說是羌人有異動。”
董卓抽出一紙密信,遞與何顒。
“就著你領三千飛熊軍,前去彈壓,今日就動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