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烈盯著那個裝銅錢的陶罐,喉結動了動——他小時候窮怕了,看到錢就忍不住想揣進懷裡。但他很快想起金窟裡的幻象,猛地彆過臉:“我選錦袍。”錦袍再華麗,也不如吃飽穿暖實在,他對虛名向來不熱絡。
洛璃看著那把寶石匕首,匕首的刀刃泛著寒光,讓她想起小時候偷藥時用的那把小刀。她深吸一口氣,走向刻著“王”字的玉印:“我選玉印。醫者不求權,但得守住‘救死扶傷’的本分,這權柄比玉印重多了。”
阿鬼的目光落在陶罐上,他曾想賺很多錢給師父治病,這念頭一度成了執念。但他現在隻想守住師父的囑托,便伸手拿起那把寶石匕首:“利刃能傷人,亦能護人,關鍵在怎麼用。”
林野最後走向那個陶罐,他確實想過找到地脈寶藏,用財富安撫那些因地脈失衡而受苦的百姓。但他很快明白,真正的安寧不是錢能換來的,便將陶罐推回凹洞,選了那件錦袍:“虛名如衣,穿得再華麗,也不如心裡踏實。”
四人選定的瞬間,凹洞裡的東西突然化作黑氣,衝向中央的木盒,木盒“啪”地彈開,裡麵果然空無一物,隻有張泛黃的紙,上麵寫著:“欲海無邊,回頭是岸,過此關者,需知‘不求’方是‘得’。”
石室的震動突然停止,牆壁上的夜明珠暗了幾分,露出後麵的通道。通道口的石壁上,刻著幅新的壁畫——正是他們四人推開欲望之物的場景,旁邊還有行小字:“心不動,則萬物不動。”
“這關倒省力氣。”蘇烈揉了揉手腕上的紅痕,已經消了大半,“隻要不想,煞氣就沒法子。”
洛璃將藥膏收進藥箱,看著那空木盒笑了:“其實最珍貴的,就是這‘空’。心裡空了欲望,才能裝下更重要的東西。”
阿鬼的玉佩不再發燙,他忽然覺得肩上的擔子輕了——原來守住本心,比戰勝煞氣更容易。
林野望著通道深處,那裡的黑暗中隱約有水流聲,像是下一關與水有關。“走吧,欲望關過了,該去看看下一處失衡的地脈了。”他知道,這地宮就像麵鏡子,照出的從來不是鬼怪,是每個人心裡的坎,跨過去,路就寬了。
四人走進通道時,身後的石室漸漸合攏,那些金玉幻象化作點點熒光,融入地脈的紋路裡。夜明珠的光芒在他們身後明明滅滅,像在說:欲望如影隨形,但隻要心不亂,就能一直走在亮處。
穿過“斷欲”石室,通道儘頭傳來清晰的水流聲,越來越響,像是有瀑布在前方奔湧。轉過拐角,眼前豁然開朗——竟是座地下溶洞,洞頂垂著萬千鐘乳石,水滴順著石尖墜入下方的暗河,濺起細碎的銀花。暗河寬約十丈,水麵泛著幽藍的光,看不清深淺,河麵上飄著幾葉窄小的竹筏,筏子上沒有槳,隻有一塊刻著“渡心”二字的木牌。
“看來得坐船過這條河。”蘇烈蹲在河邊試了試水,指尖剛碰到水麵就猛地縮回,“這水怎麼這麼冰?跟剛從冰窖裡撈出來似的。”
洛璃從藥箱裡翻出幾副粗麻手套:“戴上這個能擋點寒氣。這河看著平靜,底下指不定有暗流,竹筏又沒槳,怕是不好渡。”
阿鬼盯著竹筏上的“渡心”二字,忽然想起師父說過“心定如筏,方能渡水”,便率先跳上最近的竹筏,筏子晃了晃,倒沒翻。“上來吧,應該能載動咱們四個。”
林野最後一個上船,剛站穩,竹筏突然劇烈搖晃,暗河水麵掀起尺高的浪頭,浪尖上竟浮現出人臉——是他們各自最在意的人:蘇烈看到了小時候總護著他的鄰居大娘,洛璃看到了臨終前還惦記著藥圃的師父,阿鬼看到了失蹤多年的師兄,林野則看到了地脈失衡時受災的村民。
“小烈,快下來,這筏子不安全!”鄰居大娘的聲音帶著焦急,伸手就要拉蘇烈。
蘇烈攥緊拳頭,喉結滾動:“大娘,謝謝您惦記我,但我得往前走。您說過做事得有始有終,我不能半途而廢。”他話音剛落,浪頭上的人影就淡了些。
洛璃看著師父的虛影,眼眶發熱:“師父,您教我‘醫者當渡人渡己’,這條河我必須過,不然怎麼對得起您?”虛影歎了口氣,化作一縷水汽消散。
阿鬼對著師兄的虛影深深鞠了一躬:“師兄,我知道你當年是為了找治我的藥才走的,現在我能自己保護自己了,你放心吧。”虛影笑著點頭,漸漸融入浪裡。
林野望著村民們的臉,聲音沉穩:“我知道你們怕再受災,但我過了河,才能找到穩住地脈的法子,讓大家再也不用擔驚受怕。”水麵的浪漸漸平複,人影徹底消失了。
竹筏突然變得平穩,像是有股無形的力量托著它往對岸漂。暗河的水不再冰冷,反倒泛起暖意,鐘乳石上的水滴落在水麵,濺起的漣漪裡映出他們四人的倒影,清晰又堅定。
“原來‘渡心’是這意思。”洛璃望著漣漪裡的倒影笑了,“不是渡水,是渡心裡的牽掛。”
蘇烈撓了撓頭:“說白了就是不能被念想絆住腳唄。”
阿鬼指尖劃過水麵,水紋蕩開,映出對岸的景象——那裡有扇石門,門上刻著“觀心”二字,門楣上還掛著串鈴鐺,正隨著氣流輕輕晃動,發出清脆的響聲。
竹筏靠岸時,林野伸手扶了洛璃一把,發現她的手套上沾著點熒光,湊近一看,竟是暗河水裡的發光微生物,像撒了把碎星子。“這水倒是乾淨,不像有煞氣的樣子。”
“乾淨才最要小心。”阿鬼指著石門,“越是看著無害的地方,越容易藏著考驗。”
推開“觀心”石門,裡麵是間圓形石室,四壁光滑如鏡,照出四人的身影。奇怪的是,鏡中的影子動作總比他們慢半拍,而且眼神裡帶著些說不清的情緒——蘇烈的影子皺著眉,像是在生氣;洛璃的影子低著頭,像是在哭;阿鬼的影子攥著拳,像是在較勁;林野的影子則望著彆處,像是在逃避。
“這鏡子不對勁。”洛璃伸手摸向鏡麵,鏡中的影子卻猛地後退一步,眼神裡滿是抗拒。
“它在怕什麼?”蘇烈試著舉起工兵鏟,鏡影遲疑了一下才跟著舉起,動作僵硬。
阿鬼盯著自己的鏡影:“它映出的好像是我們沒說出口的心思。你看,我的影子攥拳,是因為我剛才還在想師兄會不會在前麵等我,有點急著趕路。”
林野的鏡影突然轉向他,嘴唇動了動,像是在說什麼。他屏住呼吸湊近,隱約聽到鏡影在說:“你真的能保證穩住地脈嗎?要是失敗了,那些村民怎麼辦?”
林野一怔,這正是他藏在心底的焦慮。他對著鏡影認真點頭:“我不能保證一定成功,但我會拚儘全力。就算失敗,我也認了,至少試過。”
話音剛落,他的鏡影眼神柔和下來,慢慢與他的動作同步了。
蘇烈也對著鏡影說:“我知道你在氣我小時候總跟人打架,讓大娘擔心,但我現在不那樣了,我會保護好自己,也保護彆人。”他的鏡影皺著的眉漸漸鬆開。
洛璃輕輕撫摸鏡麵:“我知道你在難過沒能救回師父,但我現在救了更多人,師父要是知道,肯定會誇我的。”鏡影抬起頭,眼裡的淚慢慢消失了。
阿鬼對著鏡影笑了:“彆催,我們一步一步走,總會找到答案的。”鏡影攥著的拳頭緩緩鬆開,還朝他擺了擺手。
當四人的鏡影完全與動作同步時,四壁的鏡子突然變得透明,露出後麵的通道。通道口的石壁上刻著:“心之所向,素履以往,觀心者,方能明路。”
“這關倒像是麵鏡子,逼著咱說實話。”蘇烈甩了甩胳膊,覺得心裡敞亮多了,“把藏著的心思說出來,反倒輕鬆了。”
洛璃望著通道深處,那裡隱約有火光閃爍:“前麵好像有熱源,說不定是處火窟。”
阿鬼摸了摸腰間的玉佩,溫度正好:“不管是什麼,咱都一起闖。”
林野點頭,率先邁步走進通道:“走吧,越是往後,考驗越接近地脈核心,得打起十二分精神。”
四人的腳步聲在通道裡回蕩,越來越遠,隻有石壁上的刻字還在透著微光,像是在為他們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