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豔玲拉開門,腳步頓住,卻沒有回頭。
“關於你們的一切,”她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我都覺得惡心。”
說完,她毫不猶豫地邁了出去,並反手用力帶上了門。
“砰!”
一聲悶響,隔絕了兩個世界。隔絕了她的過去與未來,也隔絕了她所有的軟弱和依戀。
走廊裡依舊寂靜,隻有她沉重的呼吸聲和滴水的聲音。她沒有進電梯,而是推開安全通道的門,一步一步,沿著樓梯向下走。腿很軟,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但她強迫自己走下去。她不能倒在這裡,不能倒在那個“家”的門口。
終於走到一樓,推開沉重的防火門,重新回到漫天暴雨之中。
冰冷的雨水再次將她包裹,但這一次,她似乎感覺不到冷了。心痛已經超越了身體的感知極限。她漫無目的地走著,像一具被抽走了靈魂的軀殼。
七年。從青澀的校園到複雜的社會,她人生中最美好的七年,全都給了那個男人。她規劃的未來裡,每一步都有他的影子。而現實,卻用最殘酷的方式,告訴她這一切不過是一場精心策劃的騙局。
信任崩塌,友情背叛,愛情死亡……她在一天之內,失去了所有。
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筋疲力儘。她在一個公交站台的避雨處停了下來,蜷縮在冰冷的金屬長椅上。雨水順著發梢流進眼睛,又混合著滾燙的液體滑落。她終於忍不住,將臉埋進膝蓋,肩膀劇烈地抖動起來。無聲的哭泣,比嚎啕大哭更顯絕望。
周圍是匆忙避雨的行人,車輛駛過積水路麵濺起巨大的水花,城市的喧囂在雨幕中變得模糊不清。沒有人注意到這個角落裡,一個女人的世界正在分崩離析。
……
與此同時,馬路對麵,一輛黑色的勞斯萊斯幻影靜靜地停在雨幕中。流暢尊貴的車身線條,與周圍匆忙狼狽的環境格格不入。
後座的車窗降下一半,露出一張極其英俊卻過分冷硬的側臉。男人的目光穿透雨簾,精準地落在了對麵公交站台那個蜷縮的身影上。他穿著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裝,指尖夾著一支即將燃儘的雪茄,氣質矜貴,眼神卻銳利如鷹隼,帶著一種久居上位的審視與淡漠。
駕駛座上的助理周韜透過後視鏡,小心地觀察著老板的神色。他跟著林鎮欽五年,深知這位年輕的林家掌舵人從不做無意義的事。他不明白,老板為什麼會讓他在這個路口停下,並且已經注視著那個陌生女人超過十分鐘。
那個女人雖然離得遠看不清具體樣貌,但渾身濕透、狼狽不堪的狀態是顯而易見的。在海城,每天都有無數這樣失意的人,這不值得林先生浪費寶貴的時間。
“林先生,”周韜斟酌著開口,“和鼎盛的張總約的時間快到了,您看……”
林鎮欽沒有收回目光,隻是極淡地應了一聲:“嗯。”
他沒有動,依舊看著對麵。他看到那個女人抬起頭,茫然地望著被雨水模糊的城市,臉上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那雙眼睛裡空洞得讓人心驚,但空洞深處,似乎又有什麼東西在掙紮,在燃燒——那是一種極致的痛苦,以及……一種不肯徹底熄滅的倔強。
很有趣的眼神。不像是一擊即潰的弱者,倒像是一隻折斷了翅膀,卻仍試圖用爪子抓住懸崖的鷹。
林鎮欽緩緩吸了一口雪茄,白色的煙霧模糊了他深邃的眼眸。他今天剛結束一場異常艱難的跨國視頻會議,心情並不算好。回程路上,偶然瞥見這一幕,原本隻是想看看一個人在絕望中能沉淪到什麼地步,卻意外地捕捉到了那一點不同尋常的火光。
他見過太多人在打擊下崩潰、哀求、怨天尤人。但這個女人的沉默和那種近乎自虐般的冷靜,讓他產生了一絲極其微妙的興趣。
又過了幾分鐘,雨勢稍緩。
謝豔玲似乎耗儘了最後一絲力氣,她扶著冰冷的廣告牌,勉強站起身。她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裡。娘家在外地,而且她當初為了趙誌偉和家裡鬨得很不愉快,此刻無論如何也拉不下臉回去求助。朋友……經過孫莉莉一事,她對“朋友”這個詞產生了深深的恐懼。酒店?她摸了摸口袋,隻有手機和那個被她攥得有些潮濕的文件袋。銀行卡裡的錢是她最後的保障,不能輕易動用。
一種前所未有的茫然和孤寂,將她緊緊包裹。天地之大,竟無她立錐之地。
她拖著沉重的步伐,沿著濕漉漉的人行道,漫無目的地向前走。
對麵的勞斯萊斯,也如同幽靈般,緩緩啟動,以極慢的速度,隔著一條馬路,不近不遠地跟著。
周韜心中的疑惑更甚,但他不敢再多問。
走了大概兩個路口,謝豔玲在一個十字路口停下,看著川流不息的車流和對麵閃爍的霓虹燈,眼神愈發空洞。她甚至產生了一種危險的念頭——如果就這樣走到車流裡,是不是一切痛苦就結束了?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被她狠狠掐滅。不,她不能。為了那兩個賤人毀掉自己?他們不配!她要是死了,他們隻會更快活地霸占她辛苦經營的一切!憑什麼?
一股不甘和憤恨,如同微弱的火苗,在她冰冷的心底重新燃起。她要活著,而且要活得比他們都好!
可是,怎麼活?她現在一無所有,沒有工作,沒有住處,身心俱疲。
就在這時,那輛黑色的勞斯萊斯,穿過雨幕,無聲地滑到她身邊,停下。
後座的車窗完全降下,露出了林鎮欽那張毫無波瀾的俊臉。他的目光落在謝豔玲身上,帶著一種評估商品價值的冷靜和銳利。
謝豔玲被這突如其來的豪車和車裡男人強大的氣場驚得愣了一下,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警惕地看著他。
雨水順著她的臉頰流下,讓她看起來脆弱又狼狽,但那雙剛剛燃起一絲火光的眼睛,卻讓林鎮欽確認了自己沒有看錯。
“謝豔玲小姐?”男人的聲音低沉悅耳,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冷硬,如同大提琴的琴弦撥動在冰麵上。
他認識她?謝豔玲心中警鈴大作。她確定自己從未見過這個男人。像他這樣氣質出眾、座駕奢華的人,見過一麵絕不會忘記。
“你是誰?”她的聲音因為哭泣和寒冷而沙啞,但努力維持著鎮定。
林鎮欽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他的目光如同手術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