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鎮欽在高層會議上的明確支持,如同尚方寶劍,為謝豔玲掃清了不少障礙。“素心”項目專項小組迅速成立,儘管擔任副組長的謝豔玲資曆尚淺,組內也不乏心存疑慮的資深成員,但無人再敢公開質疑她的主導權。
謝豔玲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她帶領團隊深入“素心”位於江南的研發中心和生產基地,與那些一輩子研究草本配方的老師傅們同吃同住,虛心請教。她不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林氏代表,而是挽起袖子,在彌漫著藥草清香的工作室裡,親手參與原料的篩選和古法炮製過程的記錄。她的真誠和勤奮,逐漸贏得了這些老師傅的信任和好感,也讓她對“素心”的核心價值有了更血肉相連的理解。
與此同時,她利用林氏的資源,頻繁與生物科技實驗室的專家開會,將晦澀的科技語言與古老的養膚智慧進行“翻譯”和對接。她提出了一個大膽的構想——建立一個“草本成分數字圖譜”,將每一種草藥的特性、功效、以及與不同膚質人群的匹配關係進行數據化建模,為未來的個性化產品開發奠定基石。
這項工作繁瑣而艱巨,短期內看不到效益,卻至關重要。一些組員開始抱怨,認為這是在浪費時間。連一向支持她的詹姆斯也私下提醒:“豔玲,董事會要看的是短期業績,你這個‘圖譜’周期太長了。”
謝豔玲卻異常堅持:“詹姆斯,如果我們隻做容易的事,永遠隻能跟在彆人後麵。這個圖譜,是‘素心’未來能否脫穎而出的核心壁壘,再難也要做。”
她的堅定感染了一部分人,團隊在磕磕絆絆中向前推進。在這個過程中,謝豔玲展現出的不僅是商業頭腦,更有一種對事業的投入和遠見,這讓她身上散發出一種不同於以往的魅力,那是一種由內而外的、篤定的光芒。
這段時間,她與林鎮欽的接觸,更多是圍繞著項目進展的彙報和討論。他依舊是那個冷靜的決策者,對她的方案提出尖銳的問題,否決她不切實際的幻想,但也會在關鍵節點,給予她意想不到的資源支持。
他們的關係,在公事公辦的框架下,似乎又多了一層難以言喻的默契。他不再事無巨細地過問她的每一個決定,給予了她在項目範圍內相當大的自主權。而她,也漸漸習慣了他的存在,如同習慣了一座可以倚靠、卻又時刻提醒她保持清醒的山巒。
然而,就在謝豔玲逐漸找到事業節奏,內心趨於平穩時,一場意外的風波,再次攪動了她生活的池水。
那是一個行業內的慈善拍賣晚宴。謝豔玲作為林鎮欽的女伴出席,一襲煙灰色長裙,氣質清雅從容,已然能嫻熟地應對這種場合。當她與林鎮欽並肩而立,與幾位業界大佬寒暄時,一個略帶誇張的女聲插了進來:
“鎮欽哥!好久不見!”
謝豔玲轉頭,看到一個穿著粉色蓬蓬裙、打扮得像芭比娃娃般的年輕女孩,正親昵地挽著一位氣度雍容的老夫人走過來。女孩的目光先是灼熱地落在林鎮欽身上,隨即轉向謝豔玲,帶著毫不掩飾的打量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敵意。
林鎮欽眉頭幾不可查地蹙了一下,語氣疏離而客氣:“秦小姐,秦老夫人。”
秦老夫人笑容和藹,目光卻銳利地在謝豔玲身上轉了一圈:“鎮欽,這位是?”
“我的助理,謝豔玲。”林鎮欽的介紹依舊簡潔。
“原來是謝助理。”秦老夫人笑了笑,語氣聽不出喜怒,“真是年輕漂亮。我們家薇薇常念叨你,說鎮欽身邊多了位能乾的助手。”
那位被稱作薇薇的秦小姐,全名秦羽薇,是秦氏集團的千金,秦家與林家是世交,早有聯姻的意向在圈內流傳。秦羽薇對林鎮欽的心思,幾乎是人儘皆知的秘密。
“奶奶!”秦羽薇嬌嗔一聲,轉而看向謝豔玲,臉上堆起天真無邪的笑容,“謝助理,聽說你以前是學設計的?怎麼想到轉行做商業了呀?跟在鎮欽哥身邊壓力很大吧?他要求可嚴格了。”
這話聽起來是關心,實則暗藏機鋒,既點明了謝豔玲“半路出家”的出身,又暗示她與林鎮欽關係不一般,承受著特殊關注。
謝豔玲心中警鈴微作,麵上卻不動聲色,微笑道:“秦小姐過譽了。不斷學習新領域是挑戰也是樂趣,能跟在林總身邊學習,是我的榮幸,壓力也是動力。”
她回答得滴水不漏,既肯定了林鎮欽,也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秦羽薇似乎沒想到她如此鎮定,撇了撇嘴,還想說什麼,卻被林鎮欽打斷了。
“秦老夫人,拍賣會快開始了,我們先進去。”他朝秦老夫人微微頷首,然後極其自然地虛扶了一下謝豔玲的後腰,帶著她轉身離開,將秦家祖孫晾在了原地。
這個細微的動作,帶著不容置疑的維護意味。謝豔玲能感覺到他掌心透過布料傳來的微薄溫度,以及身後秦羽薇那幾乎要噴出火的目光。
拍賣會上,謝豔玲有些心不在焉。秦羽薇的出現,像一顆投入水麵的石子,打破了這段時間以來的平靜。她意識到,林鎮欽的世界遠比她想象的複雜,除了商業對手,還有盤根錯節的家庭關係和一些……她從未想過需要麵對的情感糾葛。
她和他之間,那份始於交易的合作,在不知不覺中,似乎早已變了味道。她開始在意他偶爾流露的認可,貪戀他不動聲色的維護,甚至……會因為秦羽薇那明顯的敵意而感到一絲莫名的煩躁。
這不是一個好兆頭。她在心裡告誡自己。這場交易,容不下多餘的情感。她不能,也不該,對林鎮欽產生任何工作之外的期待。
晚宴結束,回去的車上,氣氛比往常更顯沉默。
“秦家是世交。”林鎮欽忽然開口,打破了沉寂,聲音聽不出情緒,“秦羽薇被寵壞了,說的話不必放在心上。”
他是在向她解釋?還是在劃清界限?
謝豔玲側頭看他,車內光線昏暗,他冷硬的側臉輪廓在陰影中顯得有些不真實。
“我明白,林先生。”她低聲回應,將心中那點不該有的漣漪強行壓下,“我不會讓私事影響工作。”
林鎮欽沒有再說話。
車子抵達彆墅,謝豔玲道謝後準備下車。
“謝豔玲。”他忽然叫住她。
她回頭。
黑暗中,他的眼眸格外深邃,靜靜地看了她幾秒,才緩緩說道:“做好你該做的事。其他的,不需要你操心。”
他的話,像是一句提醒,也像是一句……承諾?
謝豔玲的心跳漏了一拍,沒有回應,轉身下了車。
回到房間,她靠在門上,久久無法平靜。林鎮欽最後那句話,在她腦海裡反複回響。他是在告訴她,他會處理好秦家那邊的事情,讓她安心做自己的事嗎?
這個認知,讓她心底那股被壓下的漣漪,再次悄然蕩漾開來。
她走到窗邊,看著夜空中的寥寥星辰。事業剛剛鋪開基石,情感的湖麵卻已因外力投入的石子而泛起波瀾。前路似乎更加複雜了,但她知道,無論是商業的挑戰,還是人際的紛擾,她都必須獨自麵對,並且走得更加穩健。
因為這一次,她不僅僅是為了複仇,更是為了那個正在一點點被自己構建起來的、名為“謝豔玲”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