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璀璨的鑽戒戴在謝豔玲指間,已有一月之久。它不像一個沉重的枷鎖,反而像一枚嵌入她生命的勳章,無聲地宣告著她與林鎮欽的關係進入了全新的、受法律與誓言保護的階段。沒有盛大的訂婚儀式,沒有昭告天下的新聞通稿,這符合林鎮欽一貫低調甚至有些隱秘的行事風格,也正合謝豔玲的心意。她知道,真正的風雨,從來不在聚光燈下,而在關起門來的現實裡。
訂婚後的生活,表麵並無波瀾。林鎮欽依舊是那個掌控龐大商業帝國的林總,謝豔玲也繼續經營著她快速成長的“心域”。他們依舊住在原來的彆墅,隻是主臥裡,屬於謝豔玲的衣物和用品,不知不覺間占據了更多的空間,如同她在這個男人生命中的印記,日益深刻。
然而,有些變化是實實在在的。
林鎮欽開始將一些更核心的、涉及林氏未來戰略方向的文件帶回家中書房處理,偶爾會征詢她的意見。並非因為她是他未婚妻,而是因為他認可她在商業上的敏銳和判斷力。謝豔玲則更加謹慎,她深知自己位置的微妙,提出的建議往往基於翔實的數據和客觀分析,絕不越界,也絕不因私人關係而有所偏倚。
這種在事業上彼此獨立又相互啟迪的狀態,讓謝豔玲感到一種充實的滿足。她不再是需要他庇護的雛鳥,也不是依附他的藤蔓,而是能與他在同一片天空下比翼齊飛的夥伴。
但“林家準兒媳”這個身份帶來的,不僅僅是事業上的便利與尊重,更有隨之而來的、無法回避的責任與審視。
第一個正式的考驗,來自林鎮欽的母親,林夫人沈靜姝。
在一個周六的下午,沈靜姝不請自來。她沒有提前打招呼,帶著兩個傭人,直接出現在了彆墅門口。彼時,謝豔玲正穿著一身舒適的家居服,素麵朝天,在廚房裡跟著營養師學習煲一道林鎮欽最近有些偏好的養生湯。
門鈴響起,謝豔玲擦乾手去開門,看到門外妝容精致、衣著雍容的沈靜姝時,明顯愣了一下。
“伯母?”她迅速調整表情,側身讓開,“您怎麼來了?快請進。”
沈靜姝的目光如同精密的掃描儀,上上下下將謝豔玲打量了一遍,尤其在看到她身上那件算不上名牌的家居服和未施脂粉的臉時,幾不可查地蹙了下眉。她的視線越過謝豔玲,落在客廳和開放式廚房的布置上,最終定格在廚房灶台上那咕嘟冒著熱氣的湯煲上。
“鎮欽呢?”沈靜姝走進來,姿態優雅地在客廳主位沙發坐下,語氣聽不出喜怒。
“他在書房處理一些工作。”謝豔玲倒了杯溫水,放在沈靜姝麵前的茶幾上,“我去叫他。”
“不必。”沈靜姝抬手製止,端起水杯,卻沒有喝,目光再次落在謝豔玲身上,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審視,“聽說你們訂婚了。”
不是疑問,是陳述。語氣平淡,卻帶著無形的壓力。
“是。”謝豔玲在她對麵的沙發坐下,姿態不卑不亢,手指下意識地摩挲了一下無名指上的戒指。
沈靜姝的目光在那枚戒指上停留了一瞬,嘴角扯出一抹極淡的、意味不明的弧度:“動作倒是快。鎮欽這孩子,從小就有主意,決定的事情,誰也改變不了。”
她頓了頓,話鋒一轉:“既然訂了婚,有些規矩,也該學起來了。我們林家,雖然不是那些拘泥古板的老家族,但該有的體麵和分寸,一樣不能少。鎮欽的身份地位擺在這裡,你作為他未來的妻子,一言一行,都代表著林家的臉麵。”
她開始一條一條地“教導”起來。從出席不同場合的著裝禮儀、珠寶搭配,到與各家夫人小姐交往的尺度分寸,再到林家一些重要的年節習俗、人情往來……事無巨細,要求嚴苛。
謝豔玲安靜地聽著,沒有打斷,也沒有流露出任何不耐煩。她知道,這是她必須麵對的一課。沈靜姝的“教導”裡,有刻意的刁難,也有作為豪門主母必須掌握的基本素養。她需要從中分辨,哪些需要遵從,哪些可以堅持自我。
“尤其是,”沈靜姝最後強調,目光銳利,“鎮欽工作忙,壓力大,身體是根本。飲食起居,更要格外精心。外麵的應酬能推則推,家裡的飲食更要講究。我看你這湯……”她瞥了一眼廚房,“心意是好的,但火候、用料,都得按照營養師和家裡廚子的標準來,不能自己想當然。”
這話語裡的挑剔,再明顯不過。
就在這時,書房的門開了,林鎮欽走了出來。他顯然聽到了外麵的動靜,臉色有些冷峻。
“媽,您來了。”他走到謝豔玲身邊,極其自然地伸手攬住她的肩膀,目光平靜地看向沈靜姝,“有什麼事情嗎?”
沈靜姝看到兒子這副維護的姿態,臉色沉了沉,但語氣依舊維持著風度:“沒什麼大事,就是過來看看。順便跟豔玲交代一些家裡的事情。”
林鎮欽點了點頭,語氣聽不出情緒:“豔玲很聰明,該懂的都懂。一些瑣事,有傭人和助理,不必她事事親力親為。”他頓了頓,看向廚房,“她在學煲湯,是因為我前幾天提了一句想喝。我覺得很好。”
他的話,直接駁斥了沈靜姝剛才的挑剔,明確地表達了對謝豔玲的支持。
沈靜姝的臉色徹底難看起來,她放下水杯,站起身:“既然你忙,我就不多打擾了。下周末是你父親生日,家裡有個小範圍的晚宴,記得帶豔玲準時出席。”
說完,她不再看兩人,帶著傭人徑直離開了。
彆墅門關上,室內恢複了安靜。
林鎮欽低頭看謝豔玲,發現她並沒有因為剛才的刁難而露出委屈或憤怒的神色,隻是微微蹙著眉,似乎在思考著什麼。
“怎麼了?”他問。
謝豔玲抬起頭,看著他,眼神清澈:“我在想,伯母說的關於林家年節習俗和人情往來的部分,有些確實需要注意。還有你父親的生日宴,我需要準備什麼禮物?穿什麼衣服比較得體?”
她的反應,讓林鎮欽有些意外,又有些了然。她沒有沉浸在情緒裡,而是迅速抓住了問題的關鍵——如何更好地融入和應對。
他伸手,輕輕撫平她微蹙的眉頭,語氣緩和下來:“禮物我會讓周韜準備。衣服讓安娜幫你挑。至於其他的……”他看著她,目光深邃,“做你自己就好。林家的規矩,是用來遵守的,但不是用來束縛你的。有我在。”
“做你自己就好。有我在。”
這簡單的幾個字,像最堅實的鎧甲,瞬間驅散了謝豔玲心中最後的一絲不確定。
她知道,前路依然會有來自林家的審視和挑戰,她需要學習的東西還有很多。但她不再畏懼。因為她身邊站著這個男人,他不僅給了她愛情,更給了她麵對一切的底氣和支持。
她踮起腳尖,在他唇上印下一個輕柔的吻。
“湯應該快好了,我去看看火。林總,賞臉嘗嘗?”
林鎮欽看著她眼中重新亮起的、帶著狡黠和溫暖的光芒,嘴角幾不可查地向上彎了一下。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