矽穀之行,勢在必行。這是“心域”在國際舞台的首次正式亮相,也是謝豔玲個人職業生涯的一個重要裡程碑。她迅速投入到緊張的準備工作中:打磨演講稿,與“基石資本”及論壇主辦方反複溝通細節,熟悉可能遇到的尖銳提問。與此同時,她還要確保在她離開期間,“心域”的日常運營和“靈眸”項目的後續推進不受影響,大量的授權和交接工作讓她忙得腳不沾地。
林鎮欽將她的忙碌看在眼裡。他沒有過多言語,隻是行動上給予了最實際的支持。他調整了自己的部分日程,確保在謝豔玲離開的那一周,自己能儘量減少晚間應酬和差旅,準時回家陪伴小承硯。他甚至讓周韜整理了一份矽穀當地與林氏有合作或關係良好的資源清單,從可靠的交通工具到應對突發情況的聯絡人,一應俱全,默默發到了她的郵箱。
謝豔玲看到那份詳儘到有些過分的清單時,正在核對行程的最後一版。她盯著屏幕,眼眶微微發熱。他總是這樣,用他特有的、近乎笨拙卻又無比周全的方式,表達著他的支持。她沒有回複郵件,隻是在臨行前的晚上,走到書房,從身後抱住正在看文件的林鎮欽,將臉貼在他寬闊的背上,低聲說:“我會儘快回來。”
林鎮欽的身體幾不可查地僵了一下,隨即放鬆下來,覆蓋住她環在他腰間的手,輕輕拍了拍。“嗯。一切順利。”
沒有纏綿的告彆,沒有過多的叮囑,所有的牽掛與不舍,都濃縮在這簡單的話語和交握的指尖。
出發那天,天剛蒙蒙亮。謝豔玲輕手輕腳地走進嬰兒房,在睡得香甜的兒子額頭上印下一個輕柔的吻,又深深看了一眼他恬靜的睡顏,才咬牙轉身離開。林鎮欽堅持親自送她去機場。車上,兩人都沉默著,氣氛卻不顯尷尬,隻有一種沉靜的、彼此了然的心照不宣。
機場安檢口,謝豔玲接過登機牌,回頭看了林鎮欽一眼。他站在不遠處,身姿挺拔,穿著剪裁合體的深色大衣,在熙攘的人群中依然卓爾不群,冷峻的麵容上看不出什麼情緒,隻是目光沉靜地追隨著她。
她對他笑了笑,揮揮手,轉身彙入了安檢的人流。直到她的身影徹底消失,林鎮欽才緩緩收回目光,轉身離開。坐進車裡,他沒有立刻讓司機發動,隻是獨自在寂靜的車廂裡坐了片刻,才淡淡道:“回公司。”
分離,就這樣開始了。
最初的幾天,謝豔玲被密集的會議、論壇活動和社交晚宴填滿。矽穀充滿活力的創新氛圍和頂尖的技術交流讓她興奮,也讓她倍感壓力。她在論壇上的演講獲得了成功,流利的英文、清晰的技術邏輯和對未來情緒的深刻洞察,贏得了不少掌聲和後續的合作邀約。“心域”和她的名字,開始在一些國際頂尖的科技圈層中被提及。
然而,每當喧囂散去,獨自回到酒店房間,巨大的孤獨感和對家的思念便會如潮水般湧來。她會迫不及待地打開視頻通話,看著屏幕那端兒子咿呀學語、蹣跚學步的可愛模樣,聽著林鎮欽用他那沒什麼起伏的語調,彙報著“承硯今天吃了半碗南瓜糊”、“試圖自己爬沙發差點摔下來”之類的日常瑣事。
這些平凡的細節,在此刻變得無比珍貴,像無形的絲線,跨越重洋,將她與那個遙遠的港灣緊密相連。她發現,自己拚搏的動力,不再僅僅是證明自己或成就事業,更多了一份對那個溫暖家庭的眷戀與責任。
林鎮欽這邊,生活似乎一切如常。他高效地處理著集團事務,準時回家陪伴兒子,甚至比謝豔玲在家時,更注重與兒子的互動質量。但隻有周韜能隱約察覺到,林總待在書房的時間似乎變長了,偶爾會對著手機裡謝豔玲發來的、她在矽穀參加會議的照片出神,雖然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
一次視頻時,小承硯因為找不到媽媽,對著屏幕委屈地癟嘴哭了起來,無論育兒嫂和林鎮欽怎麼哄都無濟於事。謝豔玲在屏幕這頭看得心急如焚,卻又無能為力,隻能一遍遍地說:“寶貝不哭,媽媽很快就回來了……”
林鎮欽抱著哭鬨的兒子,走到鏡頭前,看著屏幕上謝豔玲焦急的臉,忽然對兒子說:“承硯,看,媽媽在很遠的地方,在做很重要的事情。你是男子漢,要堅強。”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力量。小承硯似乎聽懂了,哭聲漸漸小了下去,抽噎著,烏溜溜的大眼睛含著淚水,懵懂地看著屏幕裡的媽媽。
那一刻,謝豔玲的眼淚差點掉下來。她看到林鎮欽不僅是在安慰兒子,更是在用一種方式,告訴她,他理解她的追求,他在努力維係著家的穩定,讓她沒有後顧之憂。
遠航的船隻,需要遙遠的錨地。
而他們,在短暫的分離中,更加深刻地體會到,對方就是自己最堅實、最溫暖的錨地。
無論航行多遠,遇到多大的風浪,隻要知道錨地在那裡,心便是安的。
一周後,謝豔玲帶著滿滿的收獲與迫不及待的歸心,踏上了回國的航班。當飛機衝破雲層,看到下方熟悉的海城輪廓時,她心中湧起一股強烈的歸屬感。
林鎮欽依舊親自來接機。他站在接機口,身姿筆挺,在人群中格外顯眼。看到推著行李走出來的謝豔玲,他冷峻的眉眼似乎柔和了一瞬,快步迎了上去,極其自然地接過了她手中的行李箱。
“辛苦了。”他看著她,目光在她略顯疲憊卻神采奕奕的臉上停留片刻。
“還好。”謝豔玲笑著,目光急切地搜尋,“承硯呢?”
“在車上睡著了。”林鎮欽示意了一下方向,“怕機場太吵,沒抱進來。”
坐進車裡,看著兒童安全座椅上兒子熟睡的可愛側臉,謝豔玲一直懸著的心才徹底落回實處。她伸出手,輕輕摸了摸兒子柔嫩的臉頰,心中充滿了失而複得的巨大滿足。
林鎮欽坐在她身邊,沒有說話,隻是伸出手,握住了她放在膝蓋上的手。
掌心溫暖,力道沉穩。
遠航的船隻,終於歸港。
而港灣的燈塔,在她離開的這段日子裡,似乎也變得更加明亮和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