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玉堂支使手下一眾衙兵,將院裡的柴草堆放到屋內,一把火點了。隻見這傳了十數代小酒肆,就在這一把火中燒了個乾淨。村裡鄉鄰,隻見一眾衙兵縱惡,都是敢怒不敢言。
想這老豐頭一家,村裡鄉鄰中手中還是稍顯寬裕。待人也是和和氣氣,鄉裡鄉親的有個缺銀短兩,都會接濟一二。這下橫遭大禍,村裡心軟的無不默默流淚。眼睜睜看著衙兵押著昏死過去的老豐頭回溪前縣衙了。鄉親們看衙兵走儘,才大著膽子將翠娘的遺體搬出,用白布蓋好。
快進黃昏,小承軒從山上下來。半山腰上遠遠看去家裡附近還冒著淡淡青煙。心中隻想,是不是娘親又燒好吃的晚飯了,不由得肚子咕咕作響。快步往山下走去,剛進村口就覺得氣氛與往日不同。鄉親們都看著他,有的就跟在身後。
一大娘上前,拉住小承軒的手道:“孩兒啊,你隨孫大娘走,莫怕。”
就這一個轉角的路,小承軒隻覺得走了千裡地。剛看到家門,隻見殘垣斷壁,燒剩瓦礫斷椽。門前一塊白布,顯得是那麼的刺眼。小承軒一步步走上前,每上前一步都如千斤般重量壓在肩頭。緩緩跪下,雙手顫抖的揭開白布,圍在周圍的鄉親們皆是眼角含淚。
“娘!”一聲撕心裂肺的嘶喊,仰天而倒。鄉親們將小承軒抱起,安置在孫大娘家中。找了幾個鄉親,將翠娘簡單的葬在了山上。
倪玉堂帶著人馬回到溪前,兩個人架著老豐頭入內,到了衙房將人扔在地上。原來倪玉堂是那縣丞的內房侄子,這叔侄倆在這溪前縣,當真是作惡多端,卻被這錢寧當做左膀右臂。
倪玉堂和那衙兵副頭一並來到後堂,看見錢寧與倪縣丞坐在屋內喝茶聊天,上前一步道:“稟大人,這詆毀聖上的人犯已經帶到,他家婆娘抗命拒捕,意圖傷人被我等擒殺。還有他家酒窖裡的幾十壇酒,我也都運回來了,都擱在後門房了。”
“混賬,去之前再三囑咐莫要傷了人性命,若是不遵,找個由頭將他家人帶來。大人和我還有事求他,你這混人,怎麼將事情做絕了!”倪縣丞罵道。
“你讓我砸了他家酒窖,砸完那老頭居然還罵我。他家婆娘不由分說上來就咬田戈相,你看看他的傷口。”說拉過田戈相的被咬的那隻胳膊手來,就見那被翠娘咬傷的手腕,傷口不小,可是也並無大礙。上點金瘡藥,稍作包紮有個十數日當可正常。
“莫要狡辯,你的為人我怎麼會不知,曆來橫行慣了。定是你伸手打人,激起事端。我且問你,你殺了那婆娘,這老兒可曾知道?”倪縣丞問道
“不知,我一腳將那老兒踹暈了,到現在也還沒醒。他婆娘以為我殺了他男人,上來就咬,尋我們拚命,這才一刀結果了她性命。”倪玉堂道
“大人,這是那老兒手抄的一本啥春宮書,我也不甚識得,讓我轉交給您。費了這麼大周折,就尋這本書來。要說這春宮書,我那有許多都是有圖的,豈不比這全是字的好,大人儘管去取便是。”說罷從袖中掏出那本老豐頭手寫的《釀春酒經》。這倪玉堂看那書麵上就一個“春”字看的最是眼熟,回來的路上還一直琢磨這長令錢寧要這春宮書作甚。
倪縣丞說道:“平日裡讓你識得點字,就曉得逛窯子喝花酒。這哪裡是什麼春宮書了,這是那老兒家傳的釀酒秘法。你去安排幾個衙差,好生的伺候了那老兒,還好這老兒還不知道他婆娘被你殺了,切記這事不能有一分一毫傳到他耳中。倘若有失,你就滾回老家去吧。”
這錢寧忽道:“且慢,聽說這老兒還有一子,你們可曾一並帶到?”
倪玉堂道:“去了大半日,沒見他家還有其他人啊,走前一把火燒了那鳥房子,也不見人影。”
“野草不除根,是春風吹又生啊。”錢寧說完,搖著扇子走出門外。
這倪縣丞叔侄倆互相看了看,便聽倪縣丞道:“長令大人這是讓我們便宜行事了,打蛇不死隨棍上啊!你今天務必安排幾個貼心的,今天再辛苦一趟。記住要手腳麻利,做事乾脆的。再去臨溪村,將那孩子綁來,若是遇到意外......”倪縣丞作了個抹脖子的動作,續道:“你明白該怎麼做,記住這事做的要乾淨利落。”
“是,我一定安排妥當,做的乾淨。”倪玉堂忙差了田戈相帶了幾個人,挑了幾匹快馬,換上便服短衫,趁著夜色又奔臨溪村去了。
一路馬蹄陣陣,快到臨溪村幾裡地前,幾人收了收馬韁緩緩的向村裡去了。那田戈相原是匪類出生,夜行的事乾了不少。越是到點了越是要收了韁繩,不能有太大動靜。
小承軒躺在孫大娘家的竹床上,聽得村裡幾個老人講了今天的事。隻聽得目眥欲裂,握拳的兩手的關節都隱隱發白。
“幾位叔伯、大娘,謝謝你們照顧我,還幫我我娘葬了。大恩大德,今生無以為報!我現在就要去那臨溪縣衙,殺了那惡賊,還有那長令和縣丞,救我爹爹。”小承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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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兒啊,千萬不要衝動啊,你去了豈不是羊入虎口?不要仇沒報了,丟了性命不說還枉自害了你爹啊。現在你爹生死不明,聽那帶頭的衙兵言語,他們似有什麼事有求與你爹,一時怕是不會害了他的。”
房門呼啦被推開,隻見和小承軒一並玩耍的一個孩童進來:“二栓子,快跑!我剛才出門撒尿,看見上午燒你家屋子幾個衙兵又來了,他們穿的還不是差役的衣服。”
孫大娘隨手抓了幾塊晚間烙的快粗餅,塞到小承軒的手裡。道:“孩子啊,快跑!這些惡人怕不是要殺人滅口啊。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有什麼事這村裡的叔伯大爺的會幫著推擋的!”
小承軒撒腿就往山上奔去,眼中淚水止不住的往下流。這山間陰雲暮暮,偶爾夾雜著一陣山風也是涼意襲人,正是初夏時分,可這嗖嗖涼意,彆有一種淒涼的感受。
沒一會就聽見馬蹄聲響,往村裡走來。七八人個個一身短打的綢服,腳踏軟底便靴,來到那被燒毀的酒肆前,翻身下馬。看著那燒的黑乎乎的殘垣,連個人影也沒曾見到。田戈相揮揮手來到一戶人家,敲開屋門,假意客套的問道:“請問這家酒肆還有一子,我家大人要我等照顧好他,你們有沒見到?”
“回大人,我們也一日沒看到,估計是躲到山裡了。這山裡一個小孩子,沒衣沒食的,怕不是會被野獸叼走。”一個莊稼漢模樣的人回道。
幾個衙兵扭頭看了看那黑影綽綽的群山,心道:這可去哪裡找人啊。就這幾個人,黑燈瞎火的,接他媽這麼個苦差事。
幾個人一合計,跟田戈相道:“田副頭兒,你看我們按吩咐也來了,現在不見人的蹤影。一個娃兒,能翻多大的浪。回去複命吧,哥幾個也早點回去歇著。”
那田戈相罵道:“少他媽廢話,長令大人已經有命,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既然不能悄沒聲的把人抓回去,乾脆去把村子裡人都叫出來問問。我就不信一個八九歲娃娃還能上天!再說一遍,都給我記住了,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其中一人叫來更夫,就聽村裡一陣鑼響呼喝。這夏天日頭長,家家戶戶還沒休息,不一會的就把那村裡的男女老少都給招呼了過來。
田戈相站在一節燒斷的木墩上,手拿一镔鐵大棍,衙兵裡走出兩人,站在他身邊。也都是肩闊背厚,膀大腰圓。站在那一群瘦弱的山民麵前,真有點黑金剛的樣子。這幾人目露出凶光,挺著胸脯,簡直是盛氣淩人,真好比凶神惡煞一般。劉三的爹年過七旬了,在村裡素來有點威望,老頭一心想再幫著孩子一把,免得再傷了一條性命。趕緊上前向田戈相一抱拳:“這位官爺,這麼晚了,您有事情嗎?”
田戈相道:“哎!老頭,你可知道這豐家詆毀當今聖上,犯了罪?”
劉老漢道:“不錯,老朽幾日有所聽聞啊。”
田戈相又道:“既然聽聞,田大爺我問你什麼,你就答什麼。”
劉老漢道:“那是,那是。上差問啥,我定然告知。”
田戈相嘿嘿一笑,道:“那好,我想問一下,聽說那豐老頭還有一個兒子,我們想帶回去,好生安頓安頓。你可知道他家娃娃在哪裡啊?”
鄉裡們一聽,都是背後冒冷汗。這分明是來取小承軒性命的閻羅啊,哪裡是帶回去好生安頓。